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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宮道聽了這番話,心中一方面狂喜不禁,一方面不由得滋生疑慮。這小關為何肯把這秘密消息告訴自己?小關究竟是什麼人?那盧州名妓小荷花手上擁有大血案中的贓物,反而可以肯定不是動手之人,那麼是誰給她的?那人或那個集團與她有什麼關係?她拿了玉屏風到這兒來,有什麼圖謀?難道只有請雷真人鑒定那麼簡單?心頭一下子湧上許多疑問的滋味並不是輕鬆愉快之事。所以宮道的面色既迷惑而又沉重,霎時間蒼老了十幾歲。

  「你只要不打擾雷真人清修,我代他回答你任何問題。」

  小關忽然很同情這個傢伙,很想幫他一點兒忙。「是雷真人叫你告訴我的?」

  「不,雷真人根本不知道。而且,他沒有資格叫我做什麼或不做什麼。」

  「哦,原來你跟雷真人沒有特殊關係。我再請問你,你的消息是怎樣得來的?」

  「我看見那個木盒,蓋上刻著春色無邊四個填硃篆字。我剛好又聽阿雷說起你的事,也聽說了你想找的東西。我本來想從你身上刮幾個錢的,但既然你這麼窮,錢的事就不必提啦,咱們算是交個朋友。」

  據說在公門當捕快,當得久了的人,疑心最大。有可能連爸爸的話也要對証再三,才肯相信。至於老婆的話,定是在極無奈情形之下才不敢不信。這種人生態度,大概是奇奇怪怪案件見得多了之故。但見宮道疑色滿面,問道:「這些事那麼巧都給你趕上了?而你又恰好想跟我交朋友?「小關心中叫聲「真的交朋友免談」,跟這種多疑職業的人交朋友,首先就會被他疑個不亦樂乎。

  「是的,那些事都給我趕上了,宮朋友,信不信由你,我有事得趕著去辦,所以先走一步了。」

  宮道深峻眉宇間透出冰冷笑意,道:「現下已經快要五更,金雞即將報曉。但小關兄你居然還有急事趕著接洽,敢情你的朋友都不睡覺的?」

  小關趕著要找的是李百靈,而且最好是趁她還在神秘夢鄉中,跟神秘周公款款深談時趕到。這樣便可以出其不意地狠狠修理她一番。事後也可振振有詞,可以諉諸是一時氣忿。所以他現在簡直是分秒必爭,去遲半步,那李百靈小妖女已經睡醒的話;可就不好意思對她怎樣了。但這等內情豈能告訴宮道?就算告訴他吧,這前因後果一路解釋下來,至少也到了紅日滿窗時才講得完。這時別說是靈如天猿的李百靈,即使是大母豬也早已醒了。看來唯一可行之法,唯有溜之大吉。

  「小關兄,我只懇求你一件事,耽誤不了一會兒工夫,行不行?」

  「是什麼事?」

  小關隨口回答,心中卻陡然警覺不大妥當。這個宮捕頭可不是簡單人物,這一下很可能掉入他陷阱裡。「我進去見小荷花,你在外面聽著。假如那座春色無邊玉屏風真在她那兒,我給你叩頭道謝,行不行?當然,如果東西在她那兒,我一定不會被她瞞過,這一點希望你相信我。」

  哈,看來不似陷阱了。反正到時頓腳一走,管他問得出問不出那玉屏風來。話是這麼說,卻不能讓他這麼順心遂意。否則從前許多年的江湖豈不是白混了?「行,但我記得跟你講過,不可以在此地向小荷花動手的。」

  宮道似乎沒有被他難倒,回答得很快:「我只用口頭問幾句,要怎樣都等她出了此觀再說,這樣行不行?」

  小荷花還未睡,獨個兒坐在銀燈下,托著玉腮發呆,美眸中淚水模糊,使人但覺一派月慘星愁氣氛。宮道絕想不到這個名妓,竟然如此美貌。而她那股楚楚含愁之態,更是淒艷動人之極。他怔一下,話聲不甚清晰:「你可是小荷花姑娘?我是安慶府的衙役,姓宮名道。」

  小荷花抹抹眼睛,那雙嫩白柔荑纖美得好像會散發香味,使人很想捧著嗅吻一番。「啊,原來是宮老爺,賤妾正是小荷花。久聞宮老爺大名,想不到會在這兒碰見您。」

  她的聲音柔媚得令人身軟骨軟。宮道不禁一挺胸,湧起護花豪氣。他問:「你深夜不寐,暗自垂淚,碰到了什麼困難?」

  小荷花道:「是因為舍弟病重垂危。」

  她言詞雅致可喜,似乎胸中有點文墨:「賤妾因是聽說雷真人乃當世之高人,平生見盡天下寶物。所以想法子求了一宗珍貴禮物,想向雷真人換一顆起死回生的靈丹。就算他沒有,能夠知道什麼地方會有也是好的。誰知道竟然空走了一趟,故此難以成眠。不道有勞宮老爺錯愛下問,敢不掬誠奉聞一切。」

  她淚眼迷離,嬌淒欲滴。宮道看了為之呆了好一陣。

  門外的小關幾乎已忍不住了,宮道才定過神來:「我可不可以知道你帶來的是什麼珍貴禮物?」

  「當然可以,是一座玉屏風。」

  天下間稱得上是珍奇寶物的玉屏風並不多,尤其要有資格跟雷天眼真人作交易的。所以宮道不必索觀,徑自追問道:「是誰送給你這件禮物?」

  小荷花道:「是一位姓龍的客官老爺。他的長相雖然兇霸霸的,卻很斯文,手指也不碰一下,心地也極好。他聽說舍弟患了怪病,替我左想右想了許多辦法,請了不知多少大夫,都不見效之後,才給我出這麼一個主意。」

  一切都明朗化,分明是姓龍的貪戀上小荷花美色,為博美人芳心,才替她出了這麼一個主意。若非如此,那平安老衙的寶物何時才會出現,實是難說得很。「姓龍的很有義氣。」

  宮道的聲音平穩而又含蘊威勢,形成一種壓力:「我真想認識這樣的豪俠之士,他是不是家住盧州。」

  「不,他是從南邊來的,前幾天就走了。」

  宮道的失望並不大,以他十餘年捕快生涯累積之經驗,一件這麼大的血案,絕不是三兩下就破得了的。「假如你想找他,你會用什麼辦法?」

  「沒有辦法。」

  小荷花搖頭,卻沒有絲毫敷衍推搪意味。她又道:「他再三叮囑過,玉屏風的事絕對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所以,宮老爺你當然明白,這種人走了之後,一定再也找不到的。」

  宮道走出門外一瞧,小關已沒了影子。

  李百靈臉蛋隱泛紅暈,睫毛闔垂。一雙晶瑩玉臂白嫩之極,看來非常香滑可口。所以小關很想咬它幾口。但想可以隨便想,真要行動卻不是那麼簡單了。小關首先要考慮的是,這個小妖女被咬醒之後,會不會很生氣?或者她陰陰冷冷地給他大大一個難看?又或者她趁機會不但在言詞態度上狠狠修理他一頓,還提出條件,使他變成牛馬,變成任她驅役的賤民?這妖女花樣百出,小腦袋裡想的東西,誰也猜測不透。若論明哲保身之道,自是以不惹為妙。但被她捉弄一夜的這一口氣,不出一出又不免太窩囊了,將來說不定還常常被她拿這件事來取笑呢!小關這麼一想,頓時狠由心頭起,辣從膽邊生。手指一落,點了她雙肩四腳一共六個穴道。緊接著寬厚有力的手掌,一正一反連摑她兩巴掌。她睜開眼睛,桃花般的面頰上並沒有什麼變化,當然,假如小關不是用輕得像春風的力道的話,她的面頰不立刻紅腫才怪。

  她眼中訝異之色多於驚怕,其實全無驚怕。而由於全身只是不能動而已,並非不能說,於是她先開口:「哎,你可真有點兒本事,你怎能找得到我呢?」

  小關指指自己鼻子,道:「你有什麼難找的?隱湖秘屋的藥水,你以為天下無雙是不是?」

  李百靈當真被他唬得睜大雙眼,道:「嚇?你居然知道我隱湖秘屋無字天書的秘密?你……你是不是小關?」

  「我不是誰是?」

  小關冷笑一聲,坐向床上,屁股特地撬她一下,把她撬得往內移了大半尺。他道:「你很聰明,所以我要你猜一猜我的想法。」

  李百靈想了一下,玉面泛起軟弱乞憐意態。她的聲音也近乎哀求:「小關,我不敢猜。你看來跟平常不一樣,好像不懷好意的樣子……」

  這種乞憐的話,反而激起了小關的獸性和虐待心理。至於她是不是故意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小關一下子抓住她雙臂,把她整個人提起,咬牙露齒,像野獸般咆哮:「我當然跟平常不一樣……你可把我坑慘了,你知不知道?」

  他眼前的美女,綻開可憐的、求饒的微笑,竟有如極美麗花朵,而且美麗得教人不忍采援。她兩隻玉臂,在小關掌中,傳給他嫩滑得說不出的感覺。還有她身上被單一滑開,頓時衾枕肉體有一種溫暖的芳香,撲面撲鼻。小關一時為之神魂飛越上靈空九天,而身心卻醉迷於情欲地獄。前者是虔誠、清淨、完美的精神部分。後者則是衝動、占有、掠奪的肉欲部分。這二者本可並存不悖,可是若是一齊發生,問題就不簡單了。小關一個人好像已分裂為二,而最慘的是這兩個對立心格力量都極之強大,一觸之下,爆發出驚天動地,可以使任何人都為之血肉橫飛的力量。小關當下呻吟一聲,眼前一切既清晰而又模糊,既可愛而又可怕。在聖潔中,獸性舖天蓋地洶湧而至。另一方面,情欲大海的掀天浪濤裡,又示現出無量寧恬,以及難以形容的美感。

  「哎,你弄痛了我……」

  李百靈的螓首鑽向小關胸脯,秀髮擦得他下巴癢癢的。小關自然而然變成摟抱住她的姿勢,而一雙手則不甚老實地撫摸她嫩白光滑的玉臂。這種親暱姿勢最少保持了十分鐘之久,窗外傳來晨雞高啼聲,窗紙上也現出乳白色的曙色。小關矍然一震,一直相持不下對峙著的兩種力量,一是聖潔純情和尊重,一是淫邪破壞和侵略。突然之間結束了對峙局面而有了結果。小關放開了手,讓她躺回床上,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想怎樣整你?」

  「不知道,我也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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