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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病丐的臉色更加陰沉凝重,以眼前到處屍首狼籍,滿屋子除了這王坤之外,竟無一人能脫魔手的局面,若說只有一個人單獨所為,則此人的武功實在已到了匪夷所思,令人驚疑之境。蓋偌大的幾進平房裏,不下三十餘人,除了老弱婦孺不說,差不多都是通諳武功的人,尤其是在大廳之內被戮的十幾個人,在武林中已可算得上並非泛泛之輩,這些人即使沒有還手拚鬥的本事,但再不濟事也不至於連一個逃出屋外的機會都沒有。

  病丐一雙灼灼迫人的目光,盯著王坤的臉上,道:「那人使的是哪一種刀法?」此語一出,王坤忽然滿臉通紅,吶吶半天,竟然說不出話來。

  病丐右手倏地往前一探,快速絕倫,王坤出其不意,右手腕脈已被牢牢扣住,只感到一股剛勁內力直迫體內,整條手臂立時發麻。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眾人莫不大感錯愕,尤其是王干,由於王坤是他的堂弟,所以顯得格外關心,脫口叫道:「老前輩……」

  病丐回首沉聲道:「你且莫管這事,容老丐兒親自弄個明白。」轉臉盯著王坤,臉色一寒,道:「老丐兒有幾個問題,你要老老實實的答覆我,否則……」病丐重重的哼了一聲,手指微一用力,王坤只感到有股暗勁自被扣之處直迫體內五腑,一時血氣翻湧,難過已極。

  病丐微一撤勁,讓王坤有一個鬆氣的機會,然後沉聲道:「我說的話你可是聽清楚了?」

  王坤驚魂甫定,不由暗暗佩服對方的手法和內力,但想到對方此舉未免大大損了自己的顏面,是以禁不住冷冷一笑,看看對方扣住自己腕脈的手,道:「前輩這種舉動,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病丐沉聲道:「很簡單,這房子裏面三十多人,沒有一個不慘遭毒手,而兄台卻能安然無恙,秋毫未損。」

  此語一出,在場眾人才算完全明白過來,敢情是病丐真的是在懷疑眼前這樁觸目驚心的慘案,王坤會另有鬼胎了。

  王坤似乎也明白了病丐的用意,不禁滿面怒容,道:「前輩可是懷疑我王某吃裏爬外?這些兄弟的死,我王坤該有什麼傷天害理的地方?」

  病丐沉聲道:「只要你能答覆我的問題,自然不會有人再懷疑於你。」

  王坤冷冷道:「在下也有一個問題,不知前輩是否也肯不吝賜教?」

  病丐微微一怔,但隨即卻又冷冷一笑,道:「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好了,老乞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坤冷冷道:「敢問前輩,在下如果是殺死這許多人的兇手之一,何以不及時遠逸,卻要留下來等前輩得以扣問?」此話說得不錯,王坤如果也是殺人兇手,早應逃走,為什麼偏要留下來?

  一向沉默寡言,自稱「無名氏」的中年男子突然開口道:「以本人的想法,閣下不逃走,一則可知道咱們對此事的反應和虛實。二則可以繼續的臥底下去,我可曾說錯?」

  王坤看了此人一眼,沒有開腔,王干卻大為不悅,他對此人之始終不肯透露姓名來歷,早以大大不以為然,此刻聽他竟喧賓奪主,含血噴人,指自己的兄弟為「臥底」人物,不禁怒火中燒,沉聲喝道:「閣下少開黃腔!」然後一陣嘿嘿冷笑,道:「說到臥底,閣下倒是提醒了王某,閣下始終不敢以真面目見人,相信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了。」

  「無名氏」面不改色,淡淡道:「本人有沒有難言之隱,倒派不上你來多管閒事!」

  王干怒極,哈哈一笑,倏地臉罩寒霜,道:「閣下敢情是當今天子微服出巡了!只許你管他人的閒事,就不許別人管你的閒事了麼?」

  「無名氏」淡淡道:「別人可以管,只你不許管!」

  這分明是詞窮理拙,公開挑釁的說話,王干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但際此緊要關頭,他忽然強壓怒火,語氣冷靜,但卻鏘鏘有聲,道:「告訴閣下,我王某人今日偏管定你了!」

  無名氏淡淡道:「你如果有此雅興,本人倒願意奉陪,但話說在前面,動手相搏,難免有所失誤,你可曾考慮到這點?」

  這一說,更大有輕視王干不濟之意,不但王干感到火上加油,就是與王干同來的夥伴,也莫不感到憤然。

  病丐眼看一波未平,又倏生枝節,本想出言將王干勸住,但轉念一想,眼前此人行跡鬼譎,莫測高深,王干若跟他動手,或可探出一點端倪,是以冷眼旁觀,未加干涉,一任他們兩人針鋒相對。

  王干雖然怒極,但畢竟是一個老謀深算之人,對方高深莫測,自己顯然處在敵暗我明的不利情勢中,是以雖然怒極,但並未衝動,此刻並不發話,手中金槍一招長蛇出洞,攻向無名氏的胸前。

  這招只是普通招式,王干並未用出連威堡獨門功夫「毒龍槍」,正是存心要在開始時一試對方的虛實,但攻勢卻也勁道十足,相當威猛。

  無名氏赤手空拳,面無表情,等王干的槍尖刺到,倏地手腕一翻,竟向槍頭抓去。

  這一招充分顯出此人的自負託大,若非自信自己的武功比對方高出許多,不把王干放在眼內,哪有這樣大剌剌攫人鋒芒之理?

  王干暴喝一聲,不等對方抓到槍頭,立時撤招換式,施展出「毒龍槍」法,但見紅櫻點點,竟然是一招三式,分向對方上中下三路攻到,快逾閃電,令人眼花撩亂。

  無名氏已不似剛才那樣漫不經心,輕叱一聲,身形向旁挪開,跟著不讓反進,斜裏閃電般迫近王干,左手一招「蒼龍抬頭」扒向王干面門,右手一招「葉底偷桃」攻向王干下方致命要害。

  一出手就是兩手齊攻,而且招式奇譎惡毒至極,但聞絲絲陰風,由指間透出一股森森寒氣直迫王干。

  王干心頭大驚,情知遇上了厲害煞手,但此時懊悔已來不及,手中長槍無法收回,變生肘腋,閃變亦已太遲,心想我命休矣!耳邊卻聽得「無名氏」嘿嘿一笑,倏地收回攻勢,飄身後退。

  王干驚魂甫定,放眼望去,只見那無名氏氣定神閒,好像剛才並沒有跟他王干作過生死之搏一樣,王干臉上一熱,但他到底是老於世故的人,當下衝著那人拱拱手,道:「閣下深藏不露,可算是真人不露相了。」

  無名氏淡淡道:「目下情勢,並非是你我意氣之爭,你既是『連威堡』總管,辦事自應懂得輕重先後,放著三十幾條人命的血債不問,又何必為一點意氣而內鬨?」語氣雖然含有教訓口吻,但此次聽起來卻令人覺得毫無惡意,王干不禁暗叫慚愧,其他眾人亦莫不暗自點頭,認為這人的話甚有道理。

  病丐不動聲色,回過頭來續對王坤道:「你的問題已有人代我答覆了,不知你可願意答覆我的問題?」

  王坤冷冷道:「前輩如能放開在下的手,在下斷無不答之理。」

  病丐冷冷道:「如果我不放呢?」

  王坤傲然道:「在下並非貪生怕死之徒,否則亦不至於千里迢迢趕來此地。」

  病丐冷哼一聲,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放手的話,你是寧死不答覆我的問題了?」

  王坤胸膛一挺,道:「一點不錯,大丈夫寧死不屈,前輩此舉,早已如殺了在下無異了。」

  病丐鬆手放開王坤被扣腕脈,道:「如是我錯怪了你,我自然會向你道歉,現在請你從實回答我的幾個問題。」

  王坤道:「前輩儘管問,在下除非不知,知無不言。」

  病丐雙目又射出灼人光芒,盯住王坤,道:「好,我且問你,你可看清來人是用什麼刀法,能夠悉數將你多人趕盡殺絕的?」

  王坤道:「沒有。」

  病丐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說,你看不出對對刀法的路數,抑或是你根本沒有看見?」

  王坤臉頰微紅,道:「在下根本沒有看見。」

  病丐冷冷道:「你當時並未在場?」

  王坤道:「在下當時正在門外值勤。」

  病丐冷然一笑,道:「你身負守望之責,而屋內發生如此驚人巨變,你竟然一點不曾覺察?」

  王坤臉上一熱,道:「在下確實不知。」

  此語一出,眾人莫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對王坤的說話大感荒謬絕倫。一個深諳武功負責巡羅守望的人,不但連敵人來了未曾覺察,連敵人將屋內之幾十人悉數殺盡,還連半點聲響都聽不到,這恐怕連三歲小孩子都不肯相信。

  病丐滿臉寒霜,冷冷道:「兄台的說話,若換老乞丐說出口,兄台你可肯相信?」

  王坤張口結舌道:「這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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