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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黑衣人道:「沒有關係,反正她一聽到我和沈宇碰頭的消息,便會找來。哼!哼!我若不是為艾琳,誰耐煩去管沈宇的不白之冤?」

  陳若嵐訝問道:「你這話怎講?」

  黑衣人聲粗嗓大的道:「沈宇的父親沈木齡,弒殺艾琳的父親艾克公。艾克公即是沈木齡的盟兄,因此另外的三個兄弟追上了沈木齡,迫他自殺而死,這一件秘密,你知不知道?」

  陳若嵐愕然搖頭道:「我不知道,沈宇沒告訴我,艾姑娘也沒有提過。」

  整個館子內靜寂無聲,其中有些人是懾於黑衣人的威凜,有些人則是忙於欣賞陳若嵐雅淡恬寧之美,但其中有一部份是江湖人物,一聽他們的對話中,先是黃海七王侯的怨望侯畢太沖,接著便涉及沈宇、艾琳等。而黑衣人又被稱為厲先生,必是厲斜無疑,因此他們恨不得把耳朵拉長些,好聽聽他們還有些什麼秘事奇聞。

  林峰搖頭道:「不會吧!在下聽家師門氣,似乎對艾姑娘相當關心,也聽不出艾姑娘有對他不好的口氣。」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懂個屁!艾琳和你師父本是青梅竹馬的伴侶,假如不是上代有這種血仇,艾琳老早就嫁給沈宇了,哪裏輪得到我厲斜插上一腿?」

  林峰抗議道:「厲先牛這話殊難自圓其說,既然家師與艾姑娘有這種困難,而你則趁隙而入。可是你為何很關心他們上一代的問題呢?假如你能替家師解開這個死結,他豈不是可以與艾姑娘和好了麼?」

  陳若嵐點頭道:「林峰的話很有道理呢!」

  黑衣人傲然笑道:「你問得好!本人正因為贏取艾琳芳心之舉,跡近乘人之危。正如相對並鬥時,使用暗算手段一般。豈是英雄所為?」

  陳若嵐輕輕喝采道:「豪壯之志!豪壯之志!」她所流露出欽佩心折的神色,別人看了,都不由得對這黑衣人生出敬仰崇拜之意。

  林峰對師父沉冤,念茲在茲,心情因而不受影響,這時認為時機成熟,突然問道:「沈祖師殺死艾老先生之事,是不是真的?」

  黑衣人道:「當然是真的啦!不然沈木齡焉肯自殺?」

  林峰又問道:「若是真有其事,家師還有什麼話好說?他與艾姑娘之間,顯然永無和好的機會了。」

  黑衣人發出得意的笑聲,道:「那也不一定,假如沈木齡乃是在神智喪失之時,鑄成大錯,自然不能過於責怪他了,是也不是?」

  林峰沉吟道:「若如厲先生所說,則沈祖師該不該負責,那是另一回事。但至少艾姑娘對家師,或可諒解。」

  黑衣人道:「對極了,沈木齡當時果然是心智喪失,做下了種種不該做的事。」

  陳若嵐道:「多可怕啊!想那沈老先生,當日是宇內第一高手,卻不幸會犯了心智喪失的怪病!」

  黑衣人搖頭道:「不是怪病,而是受人暗算。天下只有我知道此人是誰。」

  黑衣人說出這個驚人的秘密之後,心情大見輕鬆,一口氣乾了三杯酒。

  整個館子內不聞聲息,氣氛凝重得相當古怪。林峰向陳若嵐求援地打個眼色。陳若嵐會意,便道:「厲斜,那個暗算沈老先生的是誰?」

  林峰伸長耳朵聆聽,厲斜放下酒杯,打一個嗝,才道:「那人是當時一個家派的領袖人物,只有七海屠龍沈木齡能動得他,事實上也動了他,所以施展毒計報復,他便……」他說到要緊關頭,忽然停口不說了。

  陳若嵐追問道:「他是誰呀?」

  黑衣人搖頭道:「我若是告訴了你,豈不是不能使沈宇當眾向我叩頭了麼?」

  陳若嵐道:「我不告訴他,你小聲說給我聽行不行?」

  黑衣人道:「不,你會想法子洩露給他聽的。」他站起身,又打個嗝,身形搖晃兩下,又道:「我要睡覺了,有話明天再談。」

  ***

  三人一起回到後進,隱隱可以聽到店面升起的談話議論之聲。這些聲音當他們未走以前,決計聽不到的。

  黑衣人和林峰擠在大房間的一角,鋪蓋已準備好。林峰一直注意這個黑衣人,故此當他躺下之前,揪去遮陽笠時,居然得睹他的全貌。可惜的是林峰從未見過厲斜之而,而且黑衣人躺下之後,又把笠蓋在面上。

  在這一瞥的印象中,黑衣人而上沒有任何傷痕。這原是林峰預期可見的特徵,因為沈宇曾經眼見他被埋在百丈山泥砂石之中,故此林峰認為他縱能不死,面部一定難免留下疤痕。其次,他面部有一種怪異的表情,五官雖是端正,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別的客人進出之時,無不躡手躡足,不敢弄出聲響,也不敢說話。所以這一夜雖是二三十人擠在一起,卻相當安靜。

  翌口,黑衣人睡到很晏才起來,其他的客人,都走光了。正在盤膝用功的林峰聽到響聲,睜開眼睛,道:「厲先生,你昨夜酒喝多啦!」

  黑衣人自去洗面漱口,回來時才道:「從今天起,咱們這一路上定必十分熱鬧,你夠不夠心狠手辣?」

  林峰一怔,問道:「如何方箅狠辣?」

  黑衣人道:「自然是殺人啦!」

  材嶺道:「殺人不難,難就難在不曉得哪個該殺,哪個不該殺?咱們總不能見人就殺啊!」

  黑衣人道:「凡是想置你於死地之人,你就須猛下殺手。這一點你如果辦不到,那就不要跟著我。」

  林峰又驚又疑,道:「有厲先生在此,誰敢動咱們的腦筋?」

  黑衣人道:「正因為我的緣故,才有人對咱們不懷好意,而且有四路人馬之多。」他伸手拍拍寶刀,又道:「你武功不及沈宇,如果膽氣魄力也不如他,那就趁早走開,以免徒然送死!」

  林峰越聽越奇,不過從他的口氣中,又曉得他不會透露是些什麼敵人,他當機立斷,說道:「如果來敵之中,有些人與家師的冤情有關,在下決不寬恕!」

  黑衣人道:「你猜得不錯,其中一路人馬,正是沈家的仇人派來的。」

  他沉吟了一陣,才又道:「到院子去,練一趟刀法給我瞧瞧。」

  林峰心中盤算道:「他是厲斜也好,假冒的也好,反正刀法功力都強甚過我甚多,故此我就算被他查悉真正實力,對他並無可資利用,對我亦無損失。」

  於是他拿了慣用長刀,走到院中。陳若嵐嬝娜地走出來,在早晨的陽光之下,但見她青春煥發,雙頰透出健康的血色,加上那股嫻靜寧恬的味道,形成了世間罕有的清麗丰姿。黑衣人瞧得呆了一呆,直到她嫣然一笑,才忽然驚醒,恢復常態。

  他隨即朝向林峰道:「準備好了的話,就把你自己最得意的刀法使出來瞧瞧。」

  林峰雙手把刀,微一欠身,道:「在下這就獻醜,希望厲先生指點一二。」

  黑衣人顯得有點不耐煩,揮揮手道:「練就練吧,嚕囌個什麼!」

  這句話出自他口中,並沒使在場的人覺得刺耳,林峰不再多言,抱刀走進院子正中,擺出一個門戶,就地使出一路刀法來。但見他刀勢森嚴高遠,暗蘊開闔縱橫之勢,由慢而快,漸漸地整個身形隱在刀影中。

  正練得順手,突然聽見黑衣人喝道:「停一停!」

  林峰刀光一斂,轉目凝眸望著黑衣人,顯然猜不透他突然中途叫停的原因。

  黑衣人道:「少林刀法總脫不了那股和尚味道,刀式再怎麼縝密,也無法達到最狠最辣的境界。」

  林峰正要設詞反駁黑衣人兩句,陳若嵐已先開口道:「佛門弟子講究的原就是修心養性之道,少林武技缺乏暴戾狠毒之氣,實在不足為奇。」

  黑衣人道:「話雖如此,不過碰上勢均力敵的對手,這種招式總是要吃虧的。」

  陳若嵐嫵媚一笑,道:「那只是你的看法,可不能一概而論。」

  黑衣人道:「林峰,你要是有意跟隨我會一會沈宇的仇家,就得先學我一招狠毒的刀法。」

  林峰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答應呢?抑是拒絕的好?他心中飛快盤算,一時竟甚覺為難。

  黑衣人道:「學我這一招可以令你不吃苦頭,於你有利無害,你還考慮個什麼勁?學與不學,一句話,否則我可要走了。」

  林峰心中大急,一時方寸紊亂,實在拿不定主意,那邊陳若嵐卻已說道:「林峰,你就答應下來吧!沈宇知道了,相信也不會怪你的。」

  她的聲音透出無限誠摯和關心,林峰聽了,幾乎依言一口氣答應下來,但他還是先轉頭看看陳若嵐,只見她美麗的面龐上,閃耀著聖潔的光采,林峰自家也不知何故,只覺得不能違拂她的意思,當即應道:「好!在下決定學厲先生一招,不過學成之後,用與不用,在下有自己決定之權。」

  黑衣人冷哼一聲,道:「到時我就不相信你學而不用。」說罷拿過林峰手中長刀,略略試一試份量,道:「你且看清楚了。」

  但見他長刀隨手揮劈兩下,接著乍吐便收,刀橫胸際。此時雖是壓刀不發,可是陣陣強大凌厲的肅殺之氣,源源湧出,威勢有增無減,更比揮劈比劃之時,還要強大得多。他隨即收刀道:「這招叫『鴟梟衡枙』一招三式,這是第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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