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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黑衣人尖銳地反駁道:「禮貌不禮貌還是其次,你怕某一個人聽了會發生誤會,以為咱們關係已經很密切?對不對?」

  陳若嵐只微笑一下,不再說話。那個自稱為厲斜的黑衣人轉眼望向林峰,道:「林峰,沈宇何在?」

  林峰道:「他到京師去了。」

  黑衣人道:「聽說他當起鏢頭來,這倒是很有趣的事。他為了什麼?錢財?名譽?地位?嘿!嘿!」

  林峰道:「一個人總得有些事情做做,在下想不出有什麼奇怪的。」

  黑衣人道:「你懂個屁,他不是平凡的人,所以他做這種平凡庸俗的事便值得奇怪了。哼!可惜他不到開封來,否則我叫他當著天下人面前,給我叩三個響頭。」

  這話說得侮辱之極,林峰勃然變色。陳若嵐心知林峰這一開口,必定要吃虧。於是輕笑一聲,說道:「厲斜,你這話未免太過份了吧?自古有道是士可殺不可辱。沈先生就算打不過你,最多不過一死而已,為什麼要叩頭乞命?你以為他是這種貪生怕死的人麼?」

  黑衣人仰天冷笑,道:「我如果不能使他當眾叩頭,算我手段不夠。」他言語中流露出強烈的自信。

  林峰怒氣反而迅即消退,忖道:「他這話分明含有得意,好像與武功沒有什麼關係?那麼師父為何會當眾忍受屈辱呢?除非……」他想到此處,心靈大震,面色都變了。

  黑衣人目光如電,瞥見林峰表情,當即冷笑一聲,道:「很好,你已猜到是什麼一回事啦!看來沈宇屈身鏢行中,果然另有作用。」

  陳若嵐問道:「你們究竟猜什麼啞謎呀?」她的聲音甜美安詳,使人聽了心胸舒和寧靜。由於她望著黑衣人,所以這個「厲斜」答道:「我們的對話中,隱藏無限玄機。總而言之,沈宇如想達到某一個目的,只要當眾向我叩三個響頭就行啦!」

  他眼看陳若嵐迷惑地連連搖頭,便又說道:「你不要多想,也不要牽涉在這件事裏面。最好什麼都不知道,就沒有危險了。」

  ▼第三十七章 我知其秘

  陳若嵐笑道:「照你這樣說,我反而要多謝你的好意啦!只不知我給你一個忠告的話,你會不會著惱?」

  黑衣人道:「你說來聽聽看。」

  陳若嵐道:「你剛才的意思,已暗示說沈先生所渴欲查悉的秘密,已經捏在你手中。你又好意勸我不要打聽,以免因為得知秘密而遭遇危險。既然如此,你也一樣會有危險,只不過你刀術無敵,自信無人能怎樣你。」

  黑衣人點點頭,承認她的猜測很對。

  陳若嵐接著說道:「我的忠告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黑衣人發出傲然的笑聲,道:「我正要嘗嘗暗箭的滋味,走吧!咱們到開封府去。」他遂在薩長老等人遺留下的坐騎中選了一匹,林峰也選了一匹。陳若嵐本來有坐騎,於是三騎先後馳出了大道來。

  到了大道上,黑衣人道:「陳若嵐,你跟不跟我一起走都行,還有林峰你也是一樣。」

  林峰首先應道:「在下正要前赴開封府。」

  陳若嵐道:「那就一齊去吧!厲斜,你意下如何?」

  黑衣人當先馳去,沒有回答。陳若嵐、林峰隨後跟著,組成了一支奇怪扎眼的隊伍。

  但見黑衣人越走越慢,陳若嵐不用催馬,老早就與他走個並排。路上之人眼見一個是青春煥發的美女,高雅美麗。一個則是黑衣男子,面部深藏在遮陽笠下,一片神秘,相襯之下,倍覺礙眼。

  天氣漸漸昏暗,陳若嵐問道:「厲斜,我們趕夜路呢?抑是找個地方借宿一宵?」她使用「我們」這個字眼,如果出於別的女子口中,加上借宿一宵的話,不免會使人泛生非非之想。可是由陳若嵐說出來時,卻令人感到乾乾淨淨,沒有法子往別處想。

  黑衣人道:「先借宿一宵,明兒早上才上路也好。」

  他們四下瞧望,但見左前方燈光隱隱,看來人家不少,於是策馬向燈火處行去。不一會已來到切近,原來是一個離路邊不遠的小市集,約有七八十戶店舖和人家。

  黑衣人向林峰側頭作勢,道:「林峰,去找個地方。咱們不要緊,陳若嵐卻不能跟咱們擠大炕。」

  林峰應一聲「是」,策馬進入市街。陳若嵐道:「你能支使得動林峰,這本領比刀法還大些。」

  黑衣人道:「他想探聽我透露過口風的秘密,所以不但跟我走,還一定聽話得很。再說,他也想找機會送個信給沈宇。」

  陳若嵐微訝道:「我以為你只是個驕橫性子之人,誰知你對人性和心理,都觀察入微,一點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黑衣人道:「你過獎了,但我不相信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竟是個毫不通達人情事理的人。」

  陳若嵐道:「當然不是,如果你真是厲斜,那麼我們會面的那一次,你已表現過你的聰明才智和觀察力了。」

  黑衣人問道:「那一次我做了什麼事?」

  陳若嵐微微嘆口氣,道:「唉!你敢情當真不是厲斜。」

  黑衣人冷笑道:「難道我不能假裝的?」

  這話真真假假,使人難作肯定的判斷。陳若嵐道:「我不跟你費這個心思了,你是真的厲斜也好,假的厲斜也好……說起那一天,你把我打成重傷,雖然你後來又把我救活了,可是你的殘忍,已深深烙在我心中。」

  黑衣人哦了一聲,道:「我記起來啦!你是陳春喜。是海邊一個無名的小漁村中的村女。」

  陳若嵐嬌軀一橫,道:「還有呢?你和沈宇打了一場,你可記得結果怎樣?」

  黑衣人道:「我當然記得,他敗在我刀下,從此不敢言勇。」

  陳若嵐搖頭道:「他沒有敗。」

  黑衣人訝道:「沈宇沒有敗?那倒奇了。」

  陳若嵐道:「他表面上雖是打敗了,可是卻留下一個難題,使你困擾苦惱,所以他其實沒有打敗。」

  黑衣人道:「這個難題我現在已解決了,你信不信?」

  陳若嵐不敢不信,亦不敢盡信,道:「我不知道。」

  黑衣人緩緩道:「這回我和他動手時,他絕對不能從我刀下逃生!」

  陳若嵐啊了一聲,道:「你是真的厲斜?」

  黑衣人沒作聲,陳若嵐又道:「我沒有透露沈宇留下的難題是什麼,你竟然得知,又曉得我的名字,由此可證你是厲斜無疑。」

  這時林峰步行出來,大聲道:「地方已找好啦!」

  黑衣人催馬行去,陳若嵐跟在後而,望著他的背影,忖道:「他究竟是不是厲斜呢?」

  原來她從那黑衣人的背影,聯想到他的身量,與長身玉立的厲斜不同,而且性格也有分別。至於海邊漁村中的事,如果是厲斜,沈宇或胡玉真告訴過他,亦可知悉一切。故此她心中疑念又生。

  ***

  林峰找到的地方是一間小客棧,前頭賣麵,後進除了一大間是供大家擠著住的之外,便只有一個小房間。設備雖是簡陋,但陳若嵐已經十分滿意。

  黑衣人和林峰都沒有行李,隨便抹一把臉,便到前面進食,佔據了一張方桌。麵相當好,客人不少,鬧哄哄的。等到陳若嵐出來,轉眼工夫,大家都靜下來,個個都變得彬彬有禮似的,說話的聲音固然放低,連躆坐和進食的姿勢,都大為改善。

  黑衣人和林峰,雖然心知這是因為陳若嵐的高雅安詳風度,生出潛移默化之力,可是仍不免感到奇怪有趣。

  吃了不少東西,也喝了不少白干之後,黑衣人的聲音比平時提高了許多,允其是談到一刀劈死瑤沙島怨望侯畢太沖的兒子畢鵬飛之舉,言詞驕誇,四座皆聞。

  林峰察言鑑色,知他有幾分酒意,心想:「師父的血海沉冤本是十分秘密之事,這個自認為『厲斜』的黑衣人,既能一口道出,衡情度理,八成當真知道,若不趁他略有酒意之時探詢,更待何時?」當下暗暗擬妥說詞,先從別的地方說起,道:「厲先生,你既已復出江湖,只不知艾琳姑娘如何?她目下在什麼地方?」

  黑衣人道:「我去問問沈宇就知道啦!」

  林峰搖頭道:「據在下瞭解,家師也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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