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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果然厲斜道:「范先生請了。」

  范鐵口聳聳肩,沒有回答。

  厲斜道:「范先生若是有所指點,但說無妨。」

  范鐵口這才開口道:「先生不是凡俗之士,不才豈敢有違嚴令,所以先生未收回成命以前,不才是萬萬不敢開口的。」

  厲斜道:「鄙人厲斜,適才多有冒犯范先生之處,還望不要記怪心上。」

  范鐵口道:「厲先生好說了,不才流浪江湖,半生貧賤,不敢當得厲先生折節之言。」

  厲斜道:「范先生如果有所賜教,厲某這就洗耳恭聆,若是沒有別的話了,咱們就此別過。」

  范鐵口道:「不才冒犯厲先生虎威,當然還有話說。」

  厲斜道:「只不知范先生指點過之後,要厲某如何報答?」

  范鐵口道:「厲先生說哪裏話來?這根本談不上報答之言。」

  厲斜道:「那范先生找上了厲某,為了什麼?」

  范鐵口道:「不才平生究心命相之學,是以每逢遇見了奇人異士,總要設法認識。」

  厲斜對他此言,倒是相信不疑。而且他自問也彀得上奇人異士之稱。至於對方說到不要酬報,便不足為奇了。

  ▼第五十三章 問道於盲

  他考慮了一下,才道:「那麼敢問范先生有何指教?」

  范鐵口道:「此處談話不便,何不尋間茶館,坐著慢慢的說?」

  厲斜道:「厲某有事在身,只怕不能多談。」

  范鐵口道:「談的時間長短,悉聽尊便。」

  厲斜同意道:「好,咱們且找一家茶館坐談。」

  兩人一同行去,就在附近,找了一間小茶館,卻也幽靜整潔。他們泡了香茗,舒舒服服地坐好,范鐵口才道:「厲先生見不才過來搭訕,一定覺得奇怪,其實不才純粹是想交攀一番。」

  厲斜打定主意,如果這個瞽目之人,說不出有份量的話,他拍拍屁股就走,絕不多留。當下接道:「范先生就算識得天下間有一技之長的人物,亦有何用?」

  范鐵口道:「說出來只怕先生見笑,不才精研命理之學,自問頗有所得。是以頗有野心,希望上窺至精至妙之境。」

  這話一出,厲斜頓時泛起了知己之感,因為他對武功之道,心情正復與范鐵口相同。不然的話,他大可以滿足於目前的成就了。他點頭道:「原來如此,厲某失敬了。」

  范鐵口道:「假如厲先生沒有什麼不便,可不可以把生辰八字賜告?」

  厲斜道:「范先生在未知厲某姓名以前,如何得知我是你心目中的人選之一?」

  范鐵口道:「說來不免涉及玄妙了,此是厲先生的龍行虎步中,自然而然發出一股堅強氣勢。不才雖是遠在數丈以外,亦可感知。」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厲先生如果不見怪的話,不才方敢直說。」

  厲斜道:「范先生即管請說。」

  范鐵口道:「當不才行近厲先生時,馬上感到一股森冷殺氣侵到,心中便知不妙,故此真想臨時撤退,不敢招惹於你。」

  厲斜道:「厲某就算殺氣騰騰,與范先生又有何干?」

  范鐵口道:「不才也識得許多在武林中知名之士,但不論是正是邪,都沒有像厲先生這般冷酷的味道。」

  厲斜道:「這話也許不假。」

  范鐵口道:「不才再聽了厲先生的聲音,便知你這種冷酷的味道,敢情是把世間之人,視如物件,故此不生悲憫之念。只不知不才有沒有說錯了?」

  厲斜道:「不錯,厲某對世間萬物,一視同仁。」

  范鐵口道:「不才還感到厲先生心事重重,以你的為人,為了解決心事,定然不顧一切的排除障礙,當下袖佔一課,得知你將有入山之行。依此卦象,預斷兇吉,大體上先是平平,中間甚兇,最後則是中上之運。所謂盈虛消息在機先,理數原從一晝天,蛟龍自分泥塗死,頓時風雷直上天,這就是卦象的大概情形了。」

  厲斜微微一笑,心想一個人的運道遭遇,不是兇就是吉。這范鐵口甚至連兇吉之間的「不兇不吉」也帶上了,當然猜得中。

  唯一使人覺得范鐵口有點道理的,便是他說中了厲斜有「入山」之行。若然他連這一點也沒有提到,則厲斜一定不肯與他再多費唇舌了。

  要知厲斜也是江湖經驗豐富之人,深知一般的命相之士,多有一套誘取對方口風的言詞和方法,所以最佳之法,莫如悶聲不哼,靜靜的聽他說。

  范鐵口得不到對方反應,大概已曉得厲斜不是易與之輩,當下說道:「厲先生的左掌,可不可以讓不才摸一摸?」

  這個要求很合理,因為范鐵口既是瞎子,總不能單單聽聲音就算出了他的命運遭遇。厲斜伸出左掌,讓對方觸摸。

  范鐵口摸了一陣,最後還查聽過他的脈息,才道:「厲先生乃是至為清貴之格,天下之大,竟不作第二人想,此是不才平生所遇的第一個人。」

  厲斜心中大為受用,但口中卻道:「范先生只怕看錯啦!」

  范鐵口道:「不才之言,一個字也改不得。厲先生目前已是一等一的人物,但不出半年,過了最後一劫以後,便成為宇內第一清貴之人。」

  厲斜道:「除此之外,范先生還有什麼可以賜教的?」

  范鐵口道:「厲先生此生事事皆能成功,無人可以匹敵。但有一宗例外。」

  厲斜道:「那是什麼事?」

  范鐵口道:「就是男女之情方面,你命中注定要備嘗反覆變化之苦,結局亦不能稱心如意。」

  厲斜哦了一聲,道:「這一點厲某倒是不大相信了。」

  范鐵口道:「不才之言,一字也不能改的。」

  厲斜雙眉一皺,心中不悅。暗想這個瞽者,似乎真有點道理,但這話聽了之後,卻叫人很不舒服。

  范鐵口又道:「命運雖是早已注定,但趨吉避兇,或是釜底抽薪,或是未雨綢繆,多少有點幫助,只不知厲先生信不信?」

  厲斜道:「如果能夠使命運發生變化,范先生的斷言,豈不是要更改了麼?」

  范鐵口道:「怕只怕不才雖是貢獻了良策,但未蒙採納實行,亦是徒然。」

  厲斜道:「范先生有何指點?」

  范鐵口道:「據不才的看法,厲先生目下已處身於波瀾起伏的情海之中。若是當真要不才進一步論斷,便請厲先生把生辰八字賜告。」

  厲斜暗念把生辰告訴他,也沒有害處,於是說了出來。

  范鐵口唸唸有詞,似是在推算他的命運。厲斜看看天色,發覺自己離開飯館,已經有相當一段時間了,只不知艾琳會不會感到不耐煩?

  范鐵口叨念了好一會工夫,才道:「奇怪!奇怪?」

  厲斜不覺大感興趣,問道:「什麼事奇怪了?」

  范鐵口道:「不才從各方面推算,在情場這方面,竟有雲龍風虎,逐鹿中原之象,這豈不大奇特奇麼?」

  厲斜道:「縱是當真如此,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啊!」

  范鐵口道:「不然,以厲先生的卓越條件,世上還有什麼人,堪作你情場敵手呢?」

  厲斜道:「說不定其中另有因緣之故。」

  范鐵口道:「只好作如是解釋了,但不才卻敢斷言的是,厲先生雖是一代英才,文武雙全,但這個敵手,卻是你心腹大患。」

  厲斜道:「那也是沒有辦法之事,對不對?」

  范鐵口遲疑了一下,才道:「古語有云:當斷不斷,自食其亂。唉,不才這樣說法,不免罪過……」

  厲斜矍然忖道:「照他的口氣,分明要我早早殺死沈宇,可免後患。」此念一生,頓時滿面泛起了駭人的殺氣。

  范鐵口道:「不才還要奉勸厲先生一聲,從現在開始,你萬萬不可行向東南方,如若不聽忠言,不出兩個時辰,必遭非常之禍。」他從開始說到現在,只有這幾句話最具體,時限也很短,只要兩個時辰,就可以得見分曉。

  厲斜念頭一轉,道:「如果厲某馬上行向別的方向,便可無事,是也不是?」

  范鐵口肯定地道:「是的,在命相之學中,不論時地,皆有大限和小限之分。厲先生立刻向別的方向行去,只要行出六六三百六十里,就可應過此劫,禍事自然消失。可是厲先生恐怕不肯採信不才之言。」

  厲斜道:「那也不一定,容我考慮考慮。」

  兩人的談話,暫時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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