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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智道:「當然啦!照理說他縱是曾經抖露過刀法,但以天下之大,人才之眾,也恐怕只有敝派之人,方始認得出他的來歷。」

  沈宇大訝忖道:「這話倒是不錯,我以前也認不出他的刀法。」要知這沈宇身兼兩家之長,尤其是少林高僧紫木大師,曾經將天下各門派的絕技特點,告訴過他。

  紫木大師亦曾提到「魔刀」的特點,可是厲斜的刀招手法,卻完全不同,是以他起初完全看不出來。現下這玄智老道人這麼一說,顯然其中大有道理,而不是像他自己猜想,認為是紫木大師弄錯了。他道:「宇文登的魔刀,曾經縱橫天下,宇內無敵,見過他絕藝之人,如今還有不少人活在世上,何以見得只有貴派之人,才認得出?」

  玄智道:「這是因為宇文登早年的刀法,只有敝派之人曉得,到了晚年,他的刀法已經達到登峰造極,出神入化之境,本來繁複奧妙的招式,只須簡簡單單的一刀,就能發揮全招的威力……」

  他停頓一下,又道:「因此之故,天下之人,都不曉得宇文登簡單樸拙的一刀,其實含蘊著千變萬化的威力,在外表上,無人能看得出這一刀進化過程的痕跡。因此,若有人看見他早年的奇幻刀法,反而不知道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魔刀』。」

  ▼第二十四章 棋高一著

  沈宇拱手道:「多蒙道長賜教,茅塞頓開,在下這廂有禮。」

  玄智道:「沈施主好說了,貧道只不過是聽過先師兄等議論,故此得悉。貧道本身,卻絲毫不懂武功。」

  沈宇道:「只不知令師兄的法號如何稱呼?」

  玄智道:「先師兄姓徐名通,號神機子。」

  沈宇肅然起敬道:「原來是徐老前輩,據在下所知,徐老前輩雖然不曾親自入世行俠仗義。但他多少年來,一直運用他的絕世智慧,是以德望尊隆,舉世仰敬,卻想不到已經仙逝了。」

  玄智欣然含笑道:「想不到他在暗中所耗費的心血氣力,世上還是有人知道的。」他接著以關心的語氣,問道:「沈施主喬裝改扮之後,暗中監視著厲斜的行動,是不是與他有什麼過節?」

  沈宇道:「是的,他想殺死我,但沒有得手,所以我不得不加以化妝,避過他的眼睛。」

  玄智又關心地道:「他何故要加害於你?」

  沈宇道:「說出來實在沒有什麼道理,只因為我恰巧碰上他大肆兇威,殺了不少人,我目擊之後,被他發現。他看我修習過武功,便迫我動手。他的魔刀果然厲害不過,殺得我幾乎無力招架。幸而天命不絕,由於地形之利,使我逃出了刀圈。他不明白箇中奧妙,認定我真有脫身之力,是以苦苦相迫不已。」

  玄智道:「這樣說來,你是被他追到此地來的了?」

  沈宇道:「也可以這麼說,雖然在這幾個月當中,我匿藏一處地方,足不出戶。可是一到成都,他們也就趕到了。可見得他們曾經搜過許多地方,最後判斷出我可能露面於成都。」

  玄智道:「你打算如何對付他?」

  沈宇道:「他仗恃武功,橫行欺人。在下除非是甘心認輸。如若不然,就須得在武功上著手,設法尋出他『魔刀』的破綻,出手擊敗他。」

  玄智道:「這樣說來,沈施主定然也曾修習上乘武功,具有與厲斜一拼的實力了?」

  沈宇道:「不敢相瞞道長,如果在下能夠全無顧忌的施展全力的話,厲斜雖然刀法高絕當代,但也無法在三兩百招之內,把我打敗。但話說回來,以在下目前的武學造詣,卻是永無贏得厲斜之望。」

  玄智道:「根據先師兄的理論,出手交鋒之時,決定勝負的往往不是武功,而是機智謀略,如果他說得不錯,你未必就不能贏他。」

  沈宇道:「道長說得甚是,若論機詐詭變,在下自問尚稱聰明,決計不肯認輸。」他回頭一望,但見那名替他掩護身份的老婦人與他的侄子,早已收拾好一切,站在一旁等候。

  沈宇向玄智老道人淡淡一笑,道:「例如這刻厲斜和艾琳二人,正在觀外未走,以他想來,此舉必定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因為以他們武功及身份,早先大可以直接盤查於我,無所顧忌。但既然沒有這麼做,則我定必以為他們揚長遠去,決想不到他們還在門外等候。」

  玄智眼中射出飛揚的神采,連連點頭,道:「推測得好,你打算如何對付他們?」

  沈宇道:「我偏偏要從大門出去,使他們死心塌地的走開。」他微笑一下,笑容中充滿了信心,又道:「事實上我看準他的為人,乃是言不輕發,發必有重之人。換言之,他無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一定要有十分把握,在沒有充分證據之前,他決不輕舉妄動。正因如此,他剛才方會放過了我,卻改在觀外窺伺。一旦看破我的真面目,或者發現了明顯的破綻,這才發動攻勢。」

  玄智衷心讚佩,道:「你說得不錯,他一定是作此打算。」

  沈宇站起身,道:「在下告辭啦!」

  玄智道:「再等一下行不行?」

  沈宇訝道:「道長有何吩咐?」

  玄智道:「貧道願意告訴你一個殺死厲斜之法。」

  這個建議實在十分驚人,是以沈宇為之一愣。

  玄智拂髯道:「當然,這是先師兄遺下的錦囊妙計,你意下如何?」

  沈宇迅快的尋思一下,才道:「在下不妨恭聆妙計,可是實行與否,卻不一定。」

  玄智現出迷惑之色,問道:「為什麼?」

  沈宇道:「厲斜雖然修習的是『魔刀』一脈,刀法兇毒無匹,出手必定傷人。但在下卻不認為他是個天生兇毒殘暴之人,他甚至須得製造理由,才能支持他的殺人行為。因此,在下可不能輕易殺死他。」

  玄智蒼老清臞的面上,泛起了喜悅和敬重的神色,誠懇地道:「你竟是這樣的一個人,實在太好了。貧道只不過如此相試,瞧瞧你的為人如何而已。如今已知你品性,那麼貧道倒是真心奉勸一句,厲斜此次自有遇合,你最好不要再跟隨他了。」

  沈宇想了一下,道:「道長賜示的玄機,在下實是不甚明白。」

  玄智道人徐徐道:「天機不可洩漏,貧道已經饒舌了。你如若依從貧道之言,定然福在其中。」

  沈宇抱拳道:「多蒙道長指點,在下自當銘記心中,這就告辭啦!」

  ***

  玄智也迅速的離開,他旋即置身在一道邊門後面,從狹小的門縫中,向外窺視。

  他所在的角度甚佳,能夠將道觀大門外的情形,全收入眼中。但見沈宇和另一個年輕人,攙扶著那名老婦人,走出觀門。他們行動很緩慢,這是因為那名老婦移動之時,現出相當痛苦的神色。而沈宇肩上的木盒,也令他行動不大方便。

  玄智心下恍然大悟,立即轉眼向別的方向望去。但見在左方兩丈外的路邊,樹叢後面有人影掩映。細看時可以辨得出是一男一女。起初他看不見這對男女的面目,但旋即因他們走出大路上而看得清楚,正是厲斜與艾琳二人。

  玄智心中微凜,大是為沈宇擔心,因為艾琳二人,很可能迎上去找他麻煩。

  沈宇大概也發覺厲斜和艾琳二人走出大路之舉,是以抬頭瞧看。

  厲斜目光如電,銳利地遙遙瞪了他一眼。

  玄智見他向沈宇瞪眼,心頭又是一震,忖道:「看來大事不好啦!」這一剎那間,他幾乎為沈宇而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艾琳嬝娜舉步,徑向返城的方向行去。

  厲斜尋思了一下,這才緩緩轉回身子。

  玄智一點也不因他轉身欲去的動作而感到輕鬆,反而更為緊張。原來玄智閱歷甚為豐富,深知大凡智力過人之士,每每喜歡做出驚人之舉。因此莫看那厲斜已經轉身欲回,其實這才是最可怕的頃刻,是禍是福,誰也不敢妄下結論。

  玄智眼睛睜得老大,屏息喘氣的等候這個結局。不論是悲是喜,只希望趕快得知,免得一顆心懸在半空。

  這剎那間的焦急憂慮,終於隨著時光消逝。但見厲斜在原地上停頓了一下,接著便因見艾琳已走出三四丈之遠,也就拔足趕去了。他當時是不是打算轉回身子,去找沈宇的麻煩,這一點已成為永久不能揭曉的秘密了。

  玄智鬆一口氣,念聲「無量壽佛」,轉身飄然回到觀內。

  沈宇也消失了緊張,微微一笑,心中對這個裝出蹣跚痛苦的老嫗,頗為感激。要知他已計算過時間,知道自己在觀中與玄智老道人,談得太久了,是以如果所料不差,那艾厲二人尚在外面窺伺的話,則他們定認為大有蹊蹺,甚至會認為他已從後門逃遁。

  厲艾二人也許不追趕他,但最低限度,他們已知道,這可疑的長工,是沈宇假扮的。

  因此,他請老嫗裝作不良於行,滿面痛苦的神情。使厲艾二人一看,敢情耽擱之故,是因為老嫗跌傷了。既有理由,則他們當然不會攔截查看。

  假如厲斜改變主意,認為沈宇可能猜到他們尚在外面窺伺的話,則老嫗跌傷的理由,當然不足採信。但厲斜可不相信對方猜得出他仍在外面窺伺的這一招,因此,對他來說當然認為對方不會製造理由。

  總而言之,厲艾二人已經走了。沈宇一方面暗感得意,但另方面,卻大為悵然,生像失落了什麼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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