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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沈宇道:「大概不假。」要知道厲斜要剝衣之時,他已經下了決心,只要厲斜一出手,他就出手阻止。可是他以男性的立場,卻認為厲斜不會當真那樣做的,所以他事實上並不太擔心。

  厲斜道:「你此一猜測,可有任何理由支持麼?」

  沈宇道:「在下認為,她的化名既是胡真,則她的真姓名是胡玉真,甚是合理。因為一般的人,若是化名,會多半喜歡將自己的名字變化一下,因此,她故意略去當中一個『玉』字,反而可信。」

  厲斜道:「那麼你告訴我,她是什麼出身來歷?注意,如果你打誑或故意說錯,她乃是首先遭殃之人。」

  沈宇聳聳雙肩,道:「在下剛才第一次見到她,根本不曉得她是個少女改扮,更無由得知她的身世來歷。」

  厲斜冷冷道:「你這話豈能教我相信?」

  沈宇不慌不忙地道:「只不知厲老師何以不信?」

  厲斜被他這等態度激怒,反而決定要以「理」去折服他。當下道:「因為她在此屋逗留甚久,當然她是與你交談,而不是那個女孩子。故此,我不認為你們以前是不相識的。」他停歇一下,又道:「我正是因為看穿她是個女的,而她所逗留之處,若是只有這個村女,她豈會逗留不走?是以斷定你在此屋之內。」他的推理,聽起來似是頭頭是道,十分嚴密有力,但其實十分玄妙曲折,非富有想像力之人,決辦不到。

  沈宇道:「在下很佩服你的高論,不過你如堅持我與她是素識,這卻是天大的冤枉。」

  厲斜冷冷道:「叫冤沒有用處,定須有理才行。」

  沈宇迅即忖思,瞧瞧能不能找出一點道理。他在思索之時,顯得如此冷靜和靈活,使厲斜心下大是惕然。

  沈宇突然道:「假如我與她是素識,則當你進來之後,其間她還逃走過一次,我總有機會幫助她。但我沒有這樣做,因為我雖對她有感激之心,無奈一點也不知她的底細,亦不知她有多大本領,能不能獨立應付你?因此,我只好等待,看看情形。這便是我與她並非素識的證明了。」

  厲斜點頭道:「這話甚是合理。可是有一點,只怕你沒有法子說出使我滿意的解釋。」

  沈宇道:「可是有關我與她之間的關係麼?」

  厲斜道:「正是。」

  沈宇訝然忖道:「他既已承認我與胡玉真原非素識,則我與她之間,尚有何事,能夠使他提出質問?」

  胡玉真亦作此想,故此也詫異地睜大雙眼,望著這個刀法大家。

  厲斜徐徐道:「你與她縱然未見過,可是也許師門有淵源,或者有某種密切的關係,所以你們不一定要曾經見過面,亦可以成為同聲共氣之人。」他停歇一下,又道:「當然啦,若然你們是同聲共氣的一幫,則目的自然不外是來對付我。」

  沈宇道:「沒有的事……」

  厲斜道:「好,就算你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然而胡玉真在此屋內,與你談話甚久。她又一直庇護幫助於你,開始助你瞞過那群海盜,其後則想幫你瞞過我,因此,你們之間,已形成某種關係了。」

  胡玉真道:「古人說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假如你想羅織罪名,加諸我們身上,則你一定可以成功無疑。」

  厲斜道:「我要講理之時,就完全講理。如若不想講理,我就橫衝直撞,根本不來這一套。因此,你們大可放心,我本來就用不著找些罪名,加在你們頭上,然後才取你們性命……」

  他這番話,只聽得胡玉真冷汗直冒,但覺此人,當真像個魔鬼一般可怕,軟既不吃,硬也不行。可是沈宇卻靈機一動,早先一些印象,掠過心頭。也許能逃過這場大劫。這自然是樂觀的想法,假如應付得不好,則難以逃出魔手。

  原來沈宇聽了厲斜說的「講理或不講理」的話,登時觸動靈機,記起早先他雖曾連殺數人,似乎十分心狠手辣,可是這只是表面上的看法而已。若是深入觀察,則厲斜並不是隨意殺人之輩,因為他首先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了這些人,然後才感到迫不得已,非把這些人通通殺死不可。換言之,他須以借助一些手段,一則做成不得不殺的情勢,二則借此激起心中的殺機。既然如此,則可以反證出厲斜並非像那些天生兇毒的惡魔,能以殺人為樂。不過退一步說,厲斜既然不是為了正義而殺人,則沈宇和胡玉真如果應付得不好,仍然會被他殺掉。

  沈宇當下忖道:「我們只要使厲斜不能激起殺機,他大概就很難出手了。因為他的刀法,完全是至為兇強惡毒的路數,若然心中殺機不盛,他的刀法,定然會露出致命的破綻……」

  胡玉真身在對方掌握之中,心慌意亂之下,根本不能冷靜思考。她吃吃道:「厲老師,你別這麼兇行不行?」

  厲斜眼光之中,只有使人感到顫慄的光芒,毫無憐惜之意,他冷冷道:「憑你如何的哀求,亦是無用。我提醒你一句,你須得履行諾言,跟隨著我。」

  胡玉真不覺鬆一口氣,忖道:「他至少不會殺我了。」

  厲斜似是看透他的心思,馬上道:「那也不一定,我可能會取你性命!」

  胡玉真一怔,道:「為什麼?」

  厲斜道:「因為你可能有不服從命令的情事。」

  胡玉真大吃一驚,道:「我要服從你什麼命令呢?」

  厲斜道:「任何命令……」他嘴角泛現出一絲邪惡的笑意,又道:「你聽見沒有?你須得服從我任何命令。」

  胡玉真當然懂得他的意思,但她可不敢表示反對。

  只聽厲斜又道:「你跟隨著我之時,就像丫鬟一般,服侍於我。比方說我想洗腳,你就得趕緊打水……」

  沈宇也聽得津津有味,很感興趣地傾聽。厲斜道:「當然啦,其餘做飯洗衣服,收拾衣物床鋪等事,你都要做得妥妥當當,不許有絲毫偷懶。」

  胡玉真道:「我不會做這等事。」

  厲斜道:「誰是生下來就會做的?以你這麼聰明之人,只要做過一次,相信一定比別的女人做得更好。」

  胡玉真道:「你為何要這樣侮辱我呢?」

  厲斜道:「這算是侮辱你麼?你白天雖是丫鬟,晚上也許是我的夫人。而我一高興,說不定就把你正式收房,到了那時,自然會有丫鬟服侍你了。」

  胡玉真突然氣忿起來,道:「哼!你把我當作什麼了?難道我為了要做你的女人,便須如此巴結你麼?」

  厲斜面色一沉,道:「你說話小心點。」

  胡玉真碰到他那對眼光,登時心頭一震,冒起涼氣,只得閉上嘴巴。

  厲斜隨手一甩,胡玉真就不由自主的退了六七步,站定身子時,急急一吸氣,才知穴道被制住。

  這時只剩下兩個男人在對覷,情勢登時緊張起來。

  沈宇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當真想取我性命,但我卻不怕。」

  厲斜簡潔地道:「不怕最好。」

  沈宇道:「我個人雖然不怕,但你將來一定後悔。」

  厲斜本來已不打算說話,但聽到「後悔」兩字,反而暗暗歡喜,因為如果對方意思是說,他是很有來頭之人,將來一定有高手為他報仇雪恨,所以厲斜會感到後悔。若是此意,則他歡迎還來不及。因為他若是證實了對方有此想法,也定更增添殺機,得以輕而易舉的取敵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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