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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斜揮手作出驅逐他們的手勢,劉老大等六名海盜頓時如獲大赦般,抱頭鼠竄,霎時走得無影無蹤。

  胡真動也不動,凝視著那白衣飄舉的厲斜。但見他微微仰頭,望著天空,若有所思,過了一陣,才慢慢地移動目光,向胡真望過來。

  在曠場上,現在只剩下胡真一個人了。他們相隔遠達四五丈,遙遙對視。

  在胡真這方面,自然是落在被動的局勢中,因為他必須猜測對方的舉動,含有什麼心思。此外,他也須考慮到這厲斜將要如何對付自己?在未猜出結果以前,他簡直不能採取任何行動。

  厲斜瀟灑地向他走過來,蒼白的面上,居然隱隱泛現微笑之容。不過任他怎樣笑法,他的眼睛和眉宇間,總是透射出一股使人害怕的森冷殺機。

  厲斜走到胡真面前,停下腳步,道:「胡公子,今日的一役,你已完全看見啦!」

  胡真道:「是的,我都瞧見了。」

  厲斜道:「胡公子既是代表一派掌門胡一冀,到此觀察,可見得眼力必與常人不同。因此,本人甚願聽聽你的高見。」

  胡真道:「我費了許多時間功夫,所得的結論,只有『厲害』兩字為評。」

  厲斜道:「胡公子這話,不免使人甚感失望。」

  胡真道:「你可是認為我應該看得出你的深淺麼?」

  厲斜道:「那倒不是。」

  胡真道:「既然如此,你有何失望之有?」

  厲斜道:「本人的失望,可分兩點,一是你的眼力,根本沒有觀察我的資格。二是你的人,亦不足以使人另眼相看。」

  胡真訝道:「我哪兒得罪你了?勞你如此刻薄評論於我?」

  厲斜道:「先說你為人這一點,你身為峨嵋派掌門人之子,自應具有俠義血性,可是你對那些同行之人的死亡,視若無睹,哼也不敢哼,本人因此很瞧不起你。」

  胡真道:「我若是蒙你瞧得起,這會兒已經被你殺死了,這等虛譽,要之何用?」

  厲斜道:「就算你這話說得通,卻也適足證明你是個冷血自私之人。」

  胡真道:「你特地教訓這幾句話麼?」

  厲斜道:「當然不是,由於我認為你沒有觀察的資格,所以非迫你動手不可。」

  這厲斜的刀法如此兇毒,因此與他動手,等如宣判了「死刑」一般。胡真吃驚地往後退,但他的後背碰到牆壁,是以動彈不得。

  厲斜雖然長刀沒有出鞘,可是他的姿態,以及面上森冷迫人的殺機,的確能叫膽小怕死之人,跪下求饒。

  胡真道:「等一下。」

  厲斜道:「沒有什麼好等的。」

  胡真道:「你若是不明不白的殺死我,且不說有沒有人為我報仇,單說你自毀諾言這一點,你損失就夠大的了。」

  厲斜道:「如果有人報仇,自然是你的父親胡一冀,我正想使他下山出手,正愁沒有辦法,因此,有人為你報仇,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胡真道:「是的,是的,我也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還是有損失呀!」

  厲斜斷然道:「我沒有損失可言。」

  胡真忙道:「誰說沒有?剛才你對鄧氏三煞的手段,雖然因為你的秘密,已為他們所知,是以不得不殺死他們。可是這等情形,落在劉老大等人眼中,他們以後對你的話,還敢相信麼?」

  厲斜道:「他們相信與否,於我沒甚相干。」

  胡真道:「你的話完全是違心之論。假如他們不信你的話,今後誰替你找這麼多人來給你練刀?」

  厲斜道:「他們不幹,還有別人。」

  胡真道:「別人行麼?劉老大這批人,已經和武林漸漸建立關係。又因為他們深知你的厲害,所以找來的人,必定有相當水準。你若是重新培養似他這種媒介人物,至少又得費去兩三年功夫。」

  厲斜道:「這話倒不無道理。」

  胡真道:「所以你務必要保持信用,哪怕吃虧,亦須如此,方能使他們死心塌地的受你利用。」

  厲斜道:「我承認這是一種上佳手段,但必要之時,譬如他們已不信任我,則我仍可以武力脅迫他們,去做我想做之事。」

  胡真道:「以我想來,你根本就是用各種方法威脅他們,使他們痛苦不堪。但你同時又給他們這一條出路,讓他們深信還有翻本的機會,這機會就是聘來真正的高手,把你殺死。這樣,他們氣也消了,威脅亦解除了。此所以他們不惜用盡一切力量,聘請能人前來。」

  厲斜道:「你倒是蠻會猜想的。」

  胡真道:「但你如若失信了,他們心中突然懷疑你,會不會在失敗後如約離開?如果你不肯走,所聘的能人又只能擊敗你而不能殺你,則你這時變成了他們的附骨之蛆,豈不更加痛苦可怕?」他停歇一下,又道:「他們一旦有了懷疑,便將作壯士斷腕之計,不顧一切的遠走逃命。因此,你不妨考慮一下,如果不守信用,划得來划不來?」

  厲斜默然不語,在屋內的沈宇,聽得胡真縱橫捭闔的妙論,幾乎要擊節讚賞。

  過了一陣,厲斜冷冷道:「你亮出兵刃吧!」

  胡真一驚,道:「你還是不肯放過我麼?」

  厲斜道:「不錯。」

  胡真緩緩舉手,手指觸到肩上的劍柄,卻遲遲不拔出來。

  厲斜道:「快亮劍準備,不然的話,你後悔便來不及了。」

  胡真突然把手垂下,道:「假如我堅不亮劍,你便如何?」

  厲斜道:「你敢是認為我下不了毒手取你性命麼?」

  胡真道:「我倒沒有這種荒謬可笑的念頭,我只想知道,殺死一個不肯抵抗之人,對你來說,是不是一件快樂的事?」

  厲斜冷笑道:「你最好記住,你並不是第一個在我面前耍賴的人。我對於這一類人,已經有對付經驗了。」

  胡真笑一下,白皙俊美的面龐上,那笑容仍然十分從容悠閒,一點也不著忙。他道:「好,好,你別急,反正最大不了,不過是一死而已。」

  厲斜道:「這樣說來,你竟是不怕死之人麼?」

  胡真道:「別開玩笑,誰不怕死。我意思說,你最狠也不過取我性命而已,還能怎樣?你說是也不是?」

  厲斜怔一下,才道:「那也不一定。」其實他心中倒是承認這話,但又覺得不好意思承認,是以含糊地回答。

  胡真一點也不放鬆,道:「怎麼?難道你還有更狠的辦法?我絕對不信。」

  厲斜隨口應道:「當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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