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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齊空玄心頭一凜,退開兩步,回顧玄蜃頭佗、玉簫生、涂森等人,道:「我要剝那醜八怪的皮,但武當派從中阻撓,你們怎麼說?」

  玉簫生微微一笑,道:「齊真人,你儘管放心,我們就算不好意思幫你欺負一個卑賤女子,卻也不容別人碰你一根汗毛。咱們等著瞧,人家不來生事則已,若是走出酒肆挑戰,咱們大夥兒拆他的骨,剝他的皮……」

  玄蜃頭佗、涂森等人都同聲附和,他們明知玉簫生乃是看準了那紅衣醜女仍然會迫陸不凡出手,所以事先叫破,擺下聯手陣勢,看看那陸不凡到底如何決定!人人都是同一心思,務必弄清楚陸不凡敢不敢違抗紅衣醜女的命令?如果他不敢違命,竟然不惜與六大邪派一群高手結怨,則這個紅衣醜女的來歷,實在太教人驚奇了,自是不能不查個明白。

  紅衣醜女冷冷地瞪著陸不凡,道:「陸不凡,我在這兒等著呢!你去不去?」

  經天劍陸不凡一咬牙,起身向肆門行去。

  這時肆內肆外之人無不驚疑交集,屏息看著他的行動。

  突然一個清脆溫柔的聲音道:「陸大俠,等一等……」人人向發聲之處望去,只見崔小筠已經站起,滿面關懷之情,看來除了清麗絕俗之外,另有一股感人的體貼溫柔。「外面那些人說過,你若是踏出酒肆挑戰,他們就一齊對付你,你沒聽見麼?」

  陸不凡腳步停在門檻內,只須一步就可跨出門外。他道:「陸某人聽見了,姑娘的好意陸不凡感激不盡,只是我目下為勢所迫,明知是刀山油鍋,也須上前!」

  崔小筠搖搖頭,說道:「陸大俠這就有點兒不對了,那位雷姊姊的話你根本不必聽從,你豈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她仍然說得十分溫柔真誠,教人不忍譏笑她迂腐淺見。

  陸不凡深深嘆一口氣,道:「姑娘有所不知,人生這等無可奈何之事,屢見不鮮,陸某不幸遭遇上了,只好認命。」

  崔小筠道:「假設你是丹心熱血的大忠臣,輔弼著一個年幼無知的小皇帝。忽然有一天這個小皇帝胡言亂語,要你去做人神共憤的惡事,你做是不做?」

  陸不凡不假思索,應道:「我當然極力勸諫,寧死不為!」

  崔小筠道:「對呀,小皇帝的胡鬧,叫做亂命,忠臣不奉亂命,在史書上不勝列舉。你堂堂一代大俠,卻為何要聽從雷姑娘的亂命?」

  人人都不作聲打岔,看看陸不凡如何回答。

  不過齊空玄已經決定,縱然陸不凡聽從崔小筠的勸告,他仍然不肯與那紅衣醜女干休。

  陸不凡遲疑了一下,才道:「姑娘的好意我省得,但此事一言難盡,唉……」

  這位鼎鼎大名的經天劍陸不凡的言語態度中,已強烈表示出他為了某種原因,寧死也不敢違逆紅衣醜女的命令,忍書生程雲松心中大驚,忖道:「崔小筠心慈性善,苦苦相勸那陸不凡不要聽從紅衣醜女的命令,殊不知人生十分複雜,往往良言招禍善意招憂。那紅衣醜女很可能一氣之下,命令陸不凡來對付崔小筠,看這情形陸不凡不敢不聽她的話,我目下動了真情,功力大損,定難與陸不凡這等強敵頡頏,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當下起身說道:「小筠,咱們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俗語有道是救人如救火,快快動身走吧!」

  王妙君也跟著起立,道:「是啊,我們不能誤了大事,一齊上路吧……」

  展鵬飛很想再看下去,他久聞武當劍法,天下無敵。而且他奉師父遺命,本來就是要往武當山紫霄宮,求得五行派殘缺的內功心法,以便與世仇快劍門作最後一戰。現下便有武當名家高手在此,他怎不想先瞧瞧武當的絕藝?但回頭一想,六大邪派的屠龍小組實力強大,這些魔頭們個個功深力厚,練有絕藝,沒有一個是易與之輩,若是被他們看破了真面目,只怕難逃毒手。利害相比之下,還是速離此地為妙,於是他也站起身子,崔小筠見大家起座,她生性溫柔隨和,便也起座。

  陸不凡巴不得斷腸府的人離開,少了兩個敵手,就少幾分危險,所以心下十分贊成,絕不出言攔阻。誰知紅衣醜女冷冷說道:「程雲松、王妙君,你們要走便走,本姑娘不強留你們。但你們的同伴,卻不許走。」

  酒肆內忽然發生事故,外面眾邪都看見聽見,所以齊空玄忍怒稍候,等斷腸府這一筆賬算清再說。

  程雲松陪笑道:「雷姑娘,在下這兩個同伴跟別人不相干……」

  紅衣醜女明亮異常的目光轉到落松子面上,道:「落松子,那斷腸府的程雲松和王妙君惡名昭彰,以虛情假意毀了不知多少純潔男女,現在他們還想拐跑這兩個年輕男女。我告訴你,你過去把他們攆走,留下他們的同伴,算得是一件大功德。」

  落松子哦一聲,眾人眼中一花,只見這個白髮童顏的老道,已經站在程雲松等人的桌子邊。這一手大移挪身法神妙無雙,程雲松、王妙君久經大敵,一望之下,已知這個老道人內功之精深,已到了難以測度的程度。

  展鵬飛心中大為折服,突然一窺絕藝之意蓬蓬勃勃地湧起來,不可遏阻,當即坐了下來,說道:「妙君,既然形勢如此,你們先走一步,我們在前途會合便了。」他生怕王妙君仍然留在此處,說不定被眾邪要脅出手,與武當派為敵,所以索性叫她先走。

  王妙君省得此意,心中一陣甜蜜,感到展鵬飛心裏並不是沒有她。自己的一番真情,到底沒有白用。

  崔小筠也坐下來,向程雲松盈盈說道:「你們走吧,這樣便可以洗脫拐誘之嫌了,對不?」

  陸不凡實在不想與斷腸府樹敵,插口道:「這位姑娘說的是,既然大家清清白白,我陸不凡擔保留下的兩位不久便平平安安回去!」

  程雲松、王妙君一齊竊喜,有陸不凡這句話之後,就算展鵬飛身分被拆穿,他也不能坐視群邪加害。這時不走,更待何時?於是一齊向紅衣醜女、落松子、陸不凡頷首為禮,接著迅即出肆去了。他們剛才已跟群邪說過奉命辦事,是已無人挽留他們。

  紅衣醜女喝道:「陸不凡,你這一次又拖了不少時間,想來你心中越想越害怕,是不是?」

  經天劍陸不凡長笑一聲道:「雷姑娘之命陸某焉敢有違!」笑聲中大步跨出肆外。他已下了決心,不管是對是錯,此事已無須遲疑顧慮,是以胸中舒坦,露出了豪俠本色。

  眾邪見他出來,略略退開,騰出動手的地方。

  齊空玄哪肯示弱,獨自邁前一步,兇毒的目光凝注陸不凡面上。他們說不說話都是一樣,就算非說不可,也不過是幾句場面話,不須費心思索。是以在心理上來說,這正邪兩大高手已經進入交戰狀態了。

  西儒裴宣出人意料地哈哈一笑道:「陸大俠,令高足劍法精妙,不才甚感佩服,還想再領教一場,只不知陸大俠意下如何?」

  這話一出,連眾邪方面都覺得很洩氣丟人,以西儒裴宣的身分,跟褚鵬飛、張洪等動手,已經很勉強了,何況第一次已吃過虧,哪好意思再搦戰呢?

  陸不凡實在忍不住譏諷道:「裴先生你太看得起劣徒啦,他們都是初生之犢,見識淺薄,只怕當不起你的教訓。」

  裴宣面色如常,若無其事,說道:「印證武功原是我輩家常便飯,咱們用不著太客氣見外,便請兩位小俠一齊出手賜教如何?」

  原來他這回是要以一敵二,大家覺得還說得過去。

  褚鵬飛、張洪躍躍欲試,他們年輕氣盛,本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何況裴宣曾被張洪殺得腳步不穩,都覺得這個妖人雖是著名,卻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但陸不凡閱歷豐富,老謀深算,明知若由徒弟先行出戰,這兩個孩子只有自己的五六成功夫,大場面的經驗又不夠,既容易折了本派威風,同時他們的傷亡,也會影響到自己的心理。

  當下正要拒絕,忽聽裴宣又道:「陸大俠毋須過慮,印證武功是點到為止,又不是以死相拼。再說令高足們總不能一輩子在你羽翼之下啊,對不?」

  陸不凡心念一轉,點頭道:「褚鵬飛、張洪,你們向裴先生請教幾招!」

  那武當派兩個青年劍客應聲而出,掣劍在手。

  西儒裴宣一手捏著摺扇,一手抄起衫角,飄灑行出,風度儒雅。

  褚鵬飛見他目光閃爍流動,隱含惡毒之意,心中大為警惕,當下擺出門戶,道:「武當晚輩褚鵬飛、張洪,敬請裴先生指教!」

  張洪見他長劍平胸,便知師兄暗示自己施展兩儀劍法應敵,不敢怠慢,劍尖斜指敵人眉心大穴,欲吐未吐。這兩人劍式一攻一守,合將起來,變成極厲害的招數。

  裴宣冷笑一聲,心想:你們再也沒有施展剛才那一招凌厲劍法的機會了。他雖見那褚鵬飛、張洪二人聯手劍式極為嚴密,卻不放在心上。因為世上各事各物必有正反兩面。他們是越配合得好,劍法無懈可擊。則進攻之時,便少有奇兵,像早先張洪那種威撼三軍的一劍,絕對不可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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