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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七


  拓拔弘怒從心起,惡從膽生,獰聲道:「這話是真的?」

  凌玉姬心意已決,甘心受他一掌,換回丈夫一命,當下應聲道:「自然是真的!你們一齊放手。」

  拓拔弘深知無名氏這種人不會詭謀暗算,當即收回幾成力道,無名氏雙臂一送,把他推開數尺,面色灰白如死,轉眼望著凌玉姬。

  無名氏退開之時,順手拉了凌玉姬到他身邊,瞠目道:「你敢是瘋了?這位老前輩功力何等深厚,連我也擋不住他一掌之威。」

  凌玉姬微笑望住他,眉宇眼波間卻泛起一種淒艷動人的深情。

  她道:「我沒有發瘋……」心中想道:「我們反正不能像平常夫婦一樣,生兒育女,現下用我這個無用之軀換回你寶貴的性命,自是划算得來!」

  無名氏覺得自己許多地方不能了解她,心頭一陣顫慄,惘然道:「別的話不用說了,你當會知道你死了我也不能活著!」

  眾人聽到他們對答的話,眼中見到他們的神情,但覺無限哀戚,極是迴腸蕩氣。然而這一段公案誰都愛莫能助,人人心下大是黯然。

  拓拔弘平生心腸冷酷,從無憐憫惻隱之心。但這時忽然替這綺年玉貌的小夫妻微感難過。此情一生,眉宇間的獰厲戾氣登時消斂大半。

  無名氏和凌玉姬耳中忽然聽到一個圓潤清晰的口音道:「你們趕緊說聲再見,無名氏可即退開一邊,讓對方動手!」

  這口音正是當代神尼伽因大師所發,凌玉姬對她極是信服,當下道:「離情不盡,絮語難終,我們別擔誤老公公的時間,夫君你多加珍重。」

  無名氏不覺激起滿腔悲壯之情,要知他們同生共死之事,在他心中無須多想,當下囑她一聲小心,便退開一邊。

  眾人捏著一把冷汗,注視情勢演變。藍、葛、吳等三人苦鬥了數十年之久,彼此間已有默契。這時也用不著說話,都暗作準備,只待凌玉姬一死,便齊齊出手殺死那老魔。

  凌玉姬婷婷直立,衣帶飄舉,宛如圖畫上的仙子一般,面上還帶著微笑。

  拓拔弘霜眉一皺,道:「小姑娘你一點都不怕?」

  凌玉姬道:「不,我心中害怕得很!但我沒有半點怨怪公公你的意思!」

  拓拔弘點頭道:「你們的真情摯愛,天下罕見,老夫也佩服得很!」

  凌玉姬道:「老公公好說了!」

  拓拔弘道:「老夫語出如山,絕不更改,這一掌不能不發,但願小姑娘捱得住!」

  他這話雖是口惠而實不至,但像他這等天性殘忍嗜殺的魔教高手,能夠惻然動心,已經是難令人置信之事。

  只見他舉起右掌,等到凌玉姬微微頷首表示已經準備好,這才迅快拍出,他的手掌拍到凌玉姬胸前,相隔尚有半尺左右,便即收回。這一拍一收,快逾閃電,落在普通人眼中,定然看不出他的手掌曾拍出。

  凌玉姬身形動也不動,但她全身周圍都發出尖銳呼嘯之聲,附近兩丈方圓之內,沙石飛旋激射。

  拓拔弘獰聲厲笑道:「好,好,原來你已練成佛家的無相神功護身。」

  凌玉姬聽出他口氣中大有憤嫉之意,不禁大驚。果然拓拔弘手臂一伸,便向她天靈蓋抓下。凌玉姬駭得尖叫一聲,忽見拓拔弘一縮手退開數步,接著聽到伽因神尼的聲音道:「老檀越初心也不想制她死命,是以手下留情。」

  拓拔弘道:「是你傳給她的護身功夫?」

  伽因神尼道:「正是,若然她沒有護身功夫,只怕連老檀越只用三成功力的一掌也受不住!」

  無名氏走上來,朗聲道:「老丈將那幾個人收藏何處,還望你老允予釋放!」

  拓拔弘道:「老夫把他們置放在西邊的亂石中,現下失去蹤跡,還來問我?」

  伽因神尼道:「兩位不必爭論,那幾位武林朋友是貧道帶來的,並未喪命。」

  拓拔弘目中射出凶光,道:「原來是你這女尼作怪!」

  伽因神尼毫不動氣,道:「貧尼早在兩年前便開始和老檀越作對,那一年本是帝疆四絕聚會之期,但貧尼商得諸老同意,改到今日,同時將這消息廣為傳播天下無人不知!」

  拓拔弘道:「你用此計引得老夫前來!是也不是?」

  伽因神尼道:「不錯!直到前兩個月,貧尼開始佈置,教所有聞風而來的武林朋友都躲起來!」

  拓拔弘哼一聲,道:「怪不得路上碰不到一個人。這都不說了,你卻是怎生知道老夫這一兩年要重入江湖?」

  伽因神尼微微一笑,道:「貧尼早應在十年前涅槃西歸,為了老檀越才留到今日,關於老檀越的動靜,自是多方查聽,不遺餘力!」

  拓拔弘眼珠一轉冷笑道:「原來是趙七洩漏秘密!好小子,老夫絕不干休。」

  伽因神尼道:「貧尼久仰老檀越的魔音絕藝,剛才已略見一斑,深悉厲害。但貧尼仍想盡窺全豹,縱是因此喪生,亦是甘心!」

  拓拔弘雙眉高掀,仰天大笑道:「哈,哈,好極了,我們兩人一是魔教之雄,一是沙門之聖,這番動手,須得分出生死,方許罷手!」

  伽因大師誦聲佛號,不說同意,亦不反對。

  拓拔弘道:「痛快,痛快。就在此地舉行抑是另找地方?」

  伽因神尼道:「帝疆諸老聚會未散,我們還是到別處的好!」

  拓拔弘點點頭,傲然走去。伽因神尼向眾人合十道:「諸位多加珍重,貧尼就此告辭!」

  眾人都欠身行禮,轉眼間這兩人已消失在峰下。吳遐嘆口氣,道:「伽因大師一生修為,刻苦自持,想不到結局如斯。」

  藍商一點頭道:「聽她的口氣果真有西歸之意。」

  葛山堂默然如有所思,凌玉姬心中甚是悲愴,向無名氏道:「我先去見見母親,待會回來找你!」

  無名氏道:「你須得小心!」他想起她竟能當得住拓拔弘一擊之威,武林中已沒有能夠加害她的人,是以十分放心。

  凌玉姬奔下峰頂,向西北方一直走去,大約走了十多里,前面山谷中走出一位女尼。凌玉姬看清楚正是母親美艷夫人,悲呼一聲,投入她懷中。

  美艷夫人藹然一笑,道:「好孩子,你日後好好服侍丈夫,不要惦記你爹和我!」

  凌玉姬泣不成聲,只聽美艷夫人又道:「我有今日的下場,已經是邀天之幸,此生定當廣結善緣,修積功德,以贖前愆,咦,你怎麼啦?有什麼心事,快告訴我!唉,我們今日一別,你永遠不能向我訴說心事了!」

  凌玉姬心中湧起一陣愴傷,流淚道:「我們不能生兒育女,是以心中耿耿不安!」

  美艷夫人撩起她的衣袖,只見宮砂猶在,當下笑道:「你們還未行那人倫大禮,怎知不能生育?」

  凌玉姬道:「我怕那一來他功力削弱,不能在帝疆中立足!」當下又把吳遐成婚後功力減弱之事說出。

  美艷夫人笑道:「幸好你跟我說了,不然的話,可就害苦自己啦!」她停了一停,接著道:「吳施主功力減弱與成親無關。據我所知,他是因為中毒甚深,這兩年來功夫都因用到克毒復原上面。你儘管放心成親,娘決不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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