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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翌晨那藍、葛二人又開始論武,越來越慢,大約鬥了四十餘招,柳慕飛忽然長嘆一聲,走向坐在遠處的居介州身邊。

  居介州道:「你不行了,是不是?」

  柳慕飛沮喪地道:「差得太遠了,別說拆解之法我想不出來,根本連他們招數的奧妙所在也悟不透。唉,我看即使我師尚在世上,親自蒞臨也遠比不上他們。」

  居介州沉重地點頭道:「如此說來,你是當真認輸,不但口服而且心服!」

  柳慕飛道:「我這一輩子別想踏入帝疆之內爭雄逐勝。唉,此生已休,來世未卜,天何薄我,天何薄我……」

  居介州道:「不但是你,連我也想一頭碰死,埋骨此地!」

  柳慕飛訝道:「這卻是何緣故?」

  居介州道:「你當還記得早先藍商一提議設法教我不得好活,其時餘下三人都表示贊同。」

  柳慕飛道:「我都記得!」

  居介州道:「我自昨日傍晚時便開始思索此事,至今未嘗合眼睡過一會。雖然想像出千百種收拾人的法子,可是卻無法判斷出他們將用何等手段。」

  柳慕飛道:「這又怎樣?」

  居介州道:「你大概沒有注意,昨午藍商一提出此事時,餘下三人不但都同意了,而且各各似是默會於心。雖則不一定都知道這手段的內容細節,但原則上他們都知道將採何等手段。我窮晝夜之力卻仍然想不出來,可見得在智力上也遠遠比不上他們,武功方面自不必提了。」

  柳慕飛這時才明白居介州難受之故,覺得也頗有道理,更是灰心,當下道:「居兄不必掛在心上,在下雖然力不能敵,但仍然有法子教他們不能向你下手!」

  居介州忖道:「你的武功敵不過帝疆四絕,還有什麼法子好想。」他雖是不悅,卻不說出口來。

  那藍、葛兩人口頭論武,越發慢了。凌、吳二人忽然輪流大聲數出數目。

  居、柳二人大為驚奇,看了良久,這才曉得他們規定了時間,每逢其中一人該出招數之後,另一個就必須在數到三十之內創出應付招數。

  一直到了傍晚,局勢依然呈膠著狀態,藍、葛二人都得等到數出第三十之時才說出招數。

  凌波父和吳遐忽然一個長笑,一個清嘯,響徹群山。回聲蕩漾中藍、葛二人一躍而起,執手相視,面上泛起微笑。

  這二場較量至此結束,這帝疆四絕又圍坐飲酒,縱談甚歡。

  翌日清晨,輪到葛山堂和吳遐出手。柳慕飛忽然叫道:「且慢!」縱身躍到兩人中間。

  吳遐摸摸秃頭,笑道:「好啊!你看我老秃是使劍的,所以忍不住技癢,要跟老秃比上一比?」

  原來在帝疆四絕中,要以吳遐最是心地仁慈,胸懷俠義,他搶先將柳慕飛攪到自己身上,便是恐怕別人會下毒手。

  柳慕飛善笑一聲,道:「吳老兄以劍術一門稱雄於帝疆之內,自有超凡入聖、開闢乾坤之功,慕飛焉能還不自量,妄與皓月爭輝。」

  吳遐道:「好說,好說,其實照小凌所述,你的劍法武功雖然尚未足與我們四人爭雄,但除去我們這些人之外,也堪足以傲視天下武林!」

  柳慕飛嘆一口氣,道:「這些都不必提了,柳慕飛所以大膽擋阻兩位動手之故,便是想乞凌波父將我一條性命換得居兄自由,免去刑責!」

  眾人都訝異地哦了一聲,凌波父道:「你與居介州並無換性命的交情,何以甘心犧牲自己?」

  柳慕飛道:「生而無歡,死亦何懼。柳慕飛既睹各位絕藝,傲骨已碎,與其日後坐困愁城,不如今日圖個痛快!」

  葛山堂一翹拇指,道:「好漢子,傲得有神!」

  藍商一點點頭,道:「這種人世間已不多見,只看大家的意思!」

  凌波父想了一想,道:「我們成全了他的心願如何?」

  吳遐滿面惋惜之容,但也不反對。

  柳慕飛從容向眾人抱拳為禮,接著向吳遐道:「大丈夫自當死於刀劍之下,願與吳兄一拼!」

  吳遐點點頭,伸手解下腰間軟劍,臨風一抖,登時又硬又直,寒光泛射,口中道:「老秃此劍多年未曾動用,我卻願為你一露鋒芒!」

  這帝疆四絕都表示十分看得起柳慕飛的意思。柳慕飛傲氣填膺,長嘯一聲,手按劍柄,立時心劍合一,注視著對方。

  吳遐軟劍一揮,迅即追擊,他的「人鬼劍法」獨步天下,但見光湧霞生,千百支利劍從四方八面攻向柳慕飛身上。

  柳慕飛腳踏九宮,仗著劍氣護體,衝出劍圈,搶佔有利方位,忽地發現有隙可乘,劍隨念動,「錚」的一聲精芒出匣,電射迅擊。

  吳遐手中之劍忽然收回再發出去,竟在間不容髮之際搶先了一線,扳回被動之勢。「叮」的一聲脆響過處,兩劍劍尖相觸,柳慕飛震得退開七八步遠,但同時之間已收劍入匣,伺機而動。

  藍商一道:「吳兄劍法之高,已不待言,便這等眼力及劍上取準的功夫,也達出神入化之境。」

  要知這一手以劍尖碰擊劍尖,實在險極妙極,試想劍尖何等鋒銳,平常之時就慢慢對準,也極是不易,何況動手相搏,雙方快如電光石火,更是難之又難的事。

  吳遐又出劍追擊,這一回出手甚慢,劍鋒緩緩遞出去,卻迫得柳慕飛盤旋疾退,連繞三個大圈,忽又發現空隙,寶劍出匣迅擊。吳遐回劍一封,姿態飄灑自如。只聽一聲大響,柳慕飛又被震開數尺。

  眾人皆知吳遐乃是故意露出破綻,否則柳慕飛的寶劍那有出匣的機會,他們只是專看吳遐如何最後一擊,將對方立斃劍下。

  如此劍來劍去,柳慕飛已一共發了八九劍之多。這可是他平生出道以來未曾有之事,此時心悅誠服,等到吳遐劍勢一發,驀地敞開門戶,劍光淹身。

  眾人都想不到柳慕飛心服之後,如此自求了斷,不禁微泛失望之感。

  就在這生死立判之時,吳遐劍勢忽地一滯,意似不忍取他性命。同時之間,有人大喝道:「劍下留情!」

  吳遐的軟劍去得快,收得更快,驀地劍光斂消,不但已撤了回來,而且還繫回腰間。

  那大喝之人卻是有意為武林作史的居介州,挺身上前,道:「柳兄的好意恕我不能接受,你若堅要自尋了斷,別涉到在下身上!」

  凌波父斜睨住他,道:「然則你甘心嘗一嘗我們整你的手段?」

  居介州道:「正是此意!」

  柳慕飛登時明白他的意思,忖道:「他猜想不出帝疆四絕的手段,心中的痛苦不下於我,自是不惜以身相試,瞧瞧到底是何種手段。我的好意他當然不肯領受。」

  他一想到另外也有人心中痛苦與他相埒,忽然感到舒服得多,當下向眾人拱拱手,徑自離開這黃山最高的始信峰頂。其後柳慕飛聽說帝疆四絕在居介州身上以紋身之術,留下每人最得意的三招,武林中人聞訊之後,無不群起為難居介州,都想從他身上學得帝疆絕藝,以致居介州日日流亡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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