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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曲士英道:「聽著真是怪事,有這麼笨手笨腳的買賣人,也有這麼好脾氣耐性的客人,才會有這麼一段故事……」

  韋千里怒道:「你這人奇怪,怎的甚麼都表示懷疑?難道我的行動也值得你懷疑的?」

  曲士英深深瞧他一眼,慢慢道:「假如你為了咱們的賭約,因而跑到大道上等候著,你說這種可能性難道沒有麼?」

  韋千里為之失笑,肚中暗道:「不但有這可能性,而且我簡直已做了那!」口中卻道:「那有甚麼辦法,我根本沒想到這回事上面去,錯非你提醒我,我還不知你懷疑些甚麼哩!」

  曲士英似乎相信了,沒有再說。韋千里忽然問道:「奇怪,你運完功之後,為甚麼面色一點也沒有改善?」

  曲士英聽了,面色一變,嘿然無語。韋千里忽然想起他的傷是自己所給打出來的,現在又提這一著,分明存心諷刺,怪不得曲士英面色登時變了,便連忙拉開話頭,道:「你看咱們也該動身了吧?」

  曲士英唔了一聲,走出房門,突然停步道:「在咱們出發之前,先到你吃水餃的巷子看看……」

  韋千里戛然道:「好,我帶你去,免得日後耍賴有藉口。」肚中卻暗暗發笑不已。

  來到那條巷子裏,其時已有幾個客人。那賣餃子的忙得很。小閻羅曲士英攔住韋千里,道:「我自個兒過去就行。」

  韋千里聳聳肩,停在巷口張望。曲士英走到攤子前,低頭一看,地上果然濕了一大片,不遠的牆角邊還擺著一個破鍋。

  他這樣張望,那賣餃子的抬頭呼道:「大爺這邊坐……」目光和小閻羅曲士英的一觸,登時如同掉在冰窖裏,怔了半天。定神時,那曲士英已轉身走出巷子。

  那小閻羅曲士英素知自己眼光有懾人心魂之力,這時見到那賣餃子的人如此情形,不由得心兒活動起來,忖道:「莫非那廝真怕我,是以不敢立刻趕來報告。看來韋千里的話並不假呢!」

  不過他毫無著急之色,和韋千里一道走向榆樹莊分舵之處。到了那裏,兩人四顧一下,並無行人,便施展輕功,晃眼間已落在屋內的天井中。不過這兒卻是後院,是以無人發覺。韋千里跟著曲士英,掩至廊上。窗戶間透出的燈光,照得兩人身形畢露。但這兩人腳下毫無聲息,宛如兩個幽靈,因此仍然沒有出來張望。

  他們找到隙孔,湊近去一瞧,只見裏頭是個廳子,燈光明亮,有四個人正在討論些甚麼。

  兩人用神一聽,聽到一個人道:「咱們雖然把那暗記解下,但仍然必需立刻離開此地。韋千里一個人的話,也許無法找到咱們。但有少莊主曲士英……」這人說到這裏,突然停一下,似乎倒抽一口冷氣,然後用奇異的眼色瞧瞧各人,又道:「有了他在一起,就保不定會不會尋上來了。」

  另外一人道:「我贊成他的話,咱們立刻用信鴿傳遞消息給各處知道。同時立刻撤離此地……」

  「可是咱們從那隻信鴿得來的消息,有點奇怪呀!如若不確,咱們豈不將受老莊主重責?」其中一人抗議說。

  韋千里聽到這兒,倒抽一口冷氣,忖道:「完蛋啦,敢情那廝已用信鴿傳遞消息……」

  曲士英推推他,略一示意,便冷聲大笑道:「你們既夠機警,可惜遲了一步……」發話之時,拳掌一拍,面前那扇窗戶立刻粉碎。

  那四個人全部呆木得不會動。只因小閻羅曲士英的聲威,以及他為人的狠辣,的的確確能夠鎮住榆樹莊的人。

  曲士英人隨聲起,飛入廳中,冷酷如魔鬼的眼光掃過四個人的面上,宛如一聲雷響,又把這四人驚醒,登時一齊起立,四散退開。

  那魔頭動也不動,冷冷問道:「你們誰敢先動,我先宰了誰,以作榜樣……」說完之後,四顧一眼,竟沒有一個人敢移動。

  韋千里在窗外瞧著,倒認得其中兩個,往昔常在榆樹莊中,一個姓姚名凱,一個姓秦名任重,這兩人武藝都十分不錯,當年在榆樹莊中,地位僅次於黑蝙蝠秦歷。是以被派出來的話,總能夠獨當一面,帶管好多處分舵。

  不過看他們剛才討論的情形,其餘兩人,雖然未曾見過,亦可推想到地位不低,起碼也可和這兩人相比。以他們這四個人的地位,居然會齊集開封一地,事情便大可奇怪。同時以他們四個人的身手地位,一旦碰上小閻羅曲士英,也不敢動彈,宛如老鼠見貓,亦可以推想得到那曲士英的威勢。

  「你們四人何以會齊集此地?還有別的人沒有?」曲士英問。

  姚凱道:「少莊主請念昔年情分,手下開恩,我等知無不言就是。」

  曲士英只哼了一聲,沒說可以,也沒有表示不留情分的意思。

  秦任重道:「不敢相瞞少莊主,目下榆樹莊組織要大改變,是以各分舵之人,都集中在洛陽候命。現在派出來的,只是有限的數十個人,我們四人在開封府,主要並非對付少莊主你老,而是要迎接兩個人,得到回音,再返襄陽覆命。」

  「襄陽?」曲士英微露詫異,他竟不問他們來接何人,卻追問道:「老莊主可是已在襄陽?到了多久?」

  秦任重道:「小的等來時,老莊主尚在洛陽,但卻等著小的們到襄陽回稟……」

  曲士英尋思一下,便恢復了往昔冷酷的神情,慢慢地道:「我有心看在昔日情份上,放過了你們,可是……」

  他突然停下來,廳中只聽見那四人沉重急促的呼聲。

  「可是你們恪於莊規,勢不能也不敢替我隱瞞行蹤,對不?」他詢問似的掃視四人一眼,只見那四人毫無表情,要知榆樹莊莊規甚是嚴厲,真比一死還要難過好多倍。是以這四人心中雖欲生疑,卻不敢貿然答允不洩他行蹤之言。

  「所以……你們不能怪我手辣了。」語聲甫歇,突然一掌劈向斜右邊的一人。動作捷如鬼魅,力量雄勁。那人舉掌相迎,立刻慘叫一聲,手腕折斷。同時大概已傷了內臟,是以滾倒地上。

  小閻羅曲士英一掌傷人之後,已縱過另一邊,勁襲那秦任重。這時他阻塞在廳門那邊,餘下兩人,都不敢向那邊逃走,齊齊奔向後窗。

  他們身手不慢,恰是一齊搶縱出窗。窗外的韋千里雙掌齊發,但眼光一觸那相熟的姚凱,心中微覺不忍,右掌便鬆下來。

  和姚凱一齊推出窗門的另一個,剛剛出拳抵擋,但功力相去懸殊,慘叫一聲,腕折胸塌,退飛回廳中。姚凱僅僅震得手腕麻木,但仍然搶過韋千里身旁,直縱上屋頂。

  這時小閻羅曲士英已連發數掌,但聽一聲慘叫,那秦任重慘叫一聲,登時身亡。

  韋千里聽到秦任重死前慘叫,心知那姚凱必定逃不掉曲士英的毒手,倒不如自己追上去,免得被他看輕。當下騰身一躍,電掣雲飛般追將上去。

  曲士英躍出來見到韋千里去追趕,便冷笑一聲,悠然看看幾個屍體,面上浮起滿意的表情。

  一會兒韋千里回來,曲士英道:「現在你沒得好說了吧?我贏了你啦?」

  韋千里無奈道:「好吧,你贏便是,你要我為你做件甚麼事?」

  他面上雖然不露聲色,其實心中情緒波蕩甚劇。因為對方可能會有令人十分叫絕的主意,那時自己下手固然為難,但不下手卻又不可。

  曲士英冷冷瞅住他,道:「我還未曾想到哩,等我慢慢考慮之後,才向你宣佈,也許要你自刎給我,也許要你去殺一個人……」

  韋千里一聽大吃一驚,若他真要自己自殺,豈不糟糕,情急之下,想了想便辯道:「你不能叫我做些超乎我能力之事呀!」

  曲士英冷笑道:「咱們賭的是絕對聽對方一項命令。」

  韋千里道:「話雖是這樣說,但不超乎能力以外,這應該是慣例如此。」

  曲士英見他這麼說,大有死賴之意,好在自己還不一定要弄死他,便道:「好,就算慣例如此……」說了這一句,突然靈機一觸,接著道:「但我豈不會命你跪在地上,背向著我。那時我一掌劈下,嘿,你逃得了命麼?這樣你總不能說超乎你的能力以外了吧?」

  韋千里出了一身冷汗,無言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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