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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第三十六章 風塵萬里

  正在進退兩難之際,突然一陣急驟蹄聲,送入耳中。

  石軒中暗暗納悶,忖道:「這匹馬腳程之快,當真是我平生罕見,蹄聲才送入耳,就已馳近了數里。」

  這時江婷還沒有聽到蹄聲,見他皺眉凝思,還以為他是為了自己的難題而傷腦筋。

  眨眼工夫,蹄聲已相隔不遠。石軒中回頭一望,只見數里之外大路上塵頭飛揚。再一眨眼,那股塵頭已到了十丈之內。石軒中眼力何等銳利,早已看清馬上之人,不覺暗暗一凜,想道:「他趕來幹甚麼?」

  風馳電掣中的鐵騎突然煞住,大片塵沙被那一騎的風力捲刮過來,登時使得石軒中和江婷兩人有如處身在濃霧之中。

  江婷嗆咳不已,突然聽到面前有人沉聲道:「對不起,這股塵沙把姑娘嗆著了。」

  她抬頭一望,只見那人身量雄偉,面方口闊,氣度威煞懾人。說話時口音極為沉著有力,不覺怔一怔,竟不會出言回答。

  石軒中朗聲道:「榮總管親自離京,可是發生了事故?」

  那人原來就是領袖大內群雄的榮總管,他微微一笑,道:「沒有事,兄弟一來試一試這匹御賜大宛神駒的腳程,二來姑且看看能不能碰上你。」

  石軒中打量那頭良駒一眼,只見那馬全身俱是青色柔毛,頸上特長的鬃毛卻是白色,四蹄之間也各各長了一環長長的白毛,生似是套上四個白色毛環,看牠顧盼自雄的神氣,就算不會相馬之人,也感覺得到此馬決非凡種。

  榮總管道:「既然幸而碰上石兄,兄弟心中有個疑團,非請教不可,那就是瓊瑤公主雖在兄弟手下安排了奸細,但能起甚麼作用?她不會有窺伺宮禁之心吧?」

  石軒中笑道:「總管忠心耿耿,因此反而想不出其中端倪。兄弟聽說瓊瑤公主有一種奇藥,若在平時服下,在一定的分量之內,毫無異狀。但若是一旦遇上奇熱奇冷與及令人震恐的環境,藥力就會發作,那人武功登時失去。」

  榮總管心頭一震,道:「這藥居然具有這等奇怪的力量,只不知服下此藥的人,事先有甚麼徵象?」

  「此藥之厲害就是在此,事先毫無跡象……」石軒中肯定地回答,這時為了節省時間,連忙簡扼地把自己適才的遭遇說了出來,跟著又用傳聲之法,把自己所感到的為難告訴榮總管。

  榮總管略一沉吟,便轉面向江婷問道:「曲塘韓家在京師的人是不是韓文通?他也不過是個戶部侍郎罷了,回頭我得教訓教訓他。」

  江婷不知他是甚麼來頭,也不知如何回答。榮總管又對石軒中道:「你把她交給我就是,我自會替她安排一切。目下石兄你須立刻趕路,兄弟不敢耽誤,但假如石兄將何故急急趕返菩提庵內情告知,兄弟也許有法子相助。」

  石軒中瞧瞧他的大宛神駒,心念迅速地轉了一下,但立即已想到這匹神駒腳程雖快,可是要牠力拚這千里長途,勢難支持,於是息去借馬之念。不過他卻把史思溫垂危庵中,亟待解藥之事說出來。

  且說在襄陽菩提庵這時人已不多,只剩朱玲、鄭敖、胡猛、金瑞及昏迷中的史思溫等五人。其餘如少林的超力和尚、武當孤木道人、峨嵋凌鐵谷、衡山飛猿羅章等四人因迷藥已解,大家都知道瓊瑤公主在各派門人弟子之中,均有奸細,此事萬分嚴重,是以都急急分散趕回。

  史思溫已移到另一間禪房內,鄭敖和胡猛輪流守候在房中。

  朱玲心中急得像熱鍋上螞蟻,一直不安地轉來轉去。在她芳心之中,除了史思溫的傷勢之外,還要憂慮石軒中的安危。

  黃昏時分她坐在庵主房中,忍不住頻頻嘆氣。清音大師安慰她道:「自古道是生死有命,以為師看來,玉亭觀主不是夭折之相,反而福澤甚厚,毫無空門中人那種清淡枯貧之相。他如果今宵會遭遇不幸,為師再也不敢相信我這一對眼了!玲兒你且放寬心情,軒中必能於子時以前趕回來……」

  白鳳朱玲心中憂愁難遣,雙眉顰蹙,卻另有一種楚楚風姿。

  清音大師故意說些別的話,她道:「羅章施主臨走時對你說些甚麼話?」

  朱玲道:「他說他也不知道猿長老隱居何處,所以得早點動身去找尋,再者他開設的鏢局也有事待他料理,故此非辭別不可。」

  清音大師接著又道:「有件事玲兒你幫忙想一想,就是本庵藏寶之事,既然已傳揚出江湖,日後覬覦此寶的人,更難勝數。為師如果出面攔阻,不但無此可能,且也耽誤禪課。而且自從那神秘兇手的事件之後,為師已深具戒心,你看畢竟怎樣處置才好?」

  朱玲沉思好久,道:「師父之慮甚是,別的不提,單說庵中弟子們的安全,這寶藏就是個絕大的禍胎。再說師父武功雖強,但心腸慈悲,不輕用殺手。這樣想阻止天下武林人來探尋寶藏,勢難辦到。」

  清音大師微笑道:「你不必把話說得那麼婉轉,為師也自知以一人之力,要阻止天下英雄,簡直是不自量力之舉!然則既不防守,玲兒你囊中有甚麼妙計?」

  朱玲深思熟慮地道:「說出來師父也許見怪,那就是師父你只好遷移庵址,反正那山腹之內,天然有黑風白水,足以保護寶藏。」

  清音大師道:「玲兒你忘記了麼?本庵歷史已達數百年之久,為師何忍捨此佛門淨地?再說本庵一貫相傳是守護寶藏入口,以免那山腹內的『黑風白水』殘害生靈。」

  朱玲道:「這一點弟子也十分明白,但如果師父不肯遷移庵址,本庵弟子性命可虞,再者事實上也攔不住那些貪心得寶的人,只好聽其自然,任得那些貪心之人自生自滅。」

  菩提庵主誦聲佛號,便默然尋思。這時天色已黑,朱玲望望外面天色,立刻又煩躁不寧起來。

  清音大師突然道:「噫,為師明白了!數日前被藏寶山腹內的黑風白水所傷的四人,居然能夠生還,一定是他們應變得快,分為兩組:每組兩個人面對面緊緊抱住,然後一齊倒出來。所以他們僅僅背部受黑風白水所傷,而且因為每個人僅須運功保護背部,力量集中,自然比平常護身功力強得多。」

  朱玲口中應道:「是啊,虧得他們想出這種逃命的方法。」

  她答得那等心不在焉,以致清音大師愣了一下,凝目望著這個美豔絕世的少婦,心中泛起無限哀憐愛惜。

  朱玲望望外面,悄悄嘆口氣,道:「師父,我要到門外等候他……」

  清音大師道:「那麼你就去吧,可是你千萬要小心點。」她本是要告訴朱玲說,像她眼下這等心不在焉的樣子,說不定會發生事故。但清音大師終於沒有說出口來。

  白鳳朱玲振衣而起,飄飄走出去,一會兒已獨自站在大門外。金瑞得到清音大師囑咐後,好幾次悄悄走到庵門,只見朱玲站在門外一個山坡上,一身雪白羅衣迎風飄舉。他一看到這幅景象,就覺得不忍過去擾亂她的靜默,所以又退回庵內。

  朱玲默默地望望黑暗的山路,等了不知多久,驀然發覺面上冰涼,舉手一摸,原來臉上滿是淚痕,身上的羅衣也沾滿了夜露。她長嘆一聲,望望天色,已經過了子時,不由得芳心大震,腦海中老是出現石軒中被害的可怖景象。

  金瑞在門口輕輕叫她數聲,見她不理不睬,便又回到庵內,直到旭日從山邊探頭出來,她仍然痴痴地望著那條山路。忽然間一條人影從路上出現,舉步時顯得緩慢乏力。

  這時雙方相距尚遠,因此瞧不清面貌,然而那人的身材及衣著卻頗似石軒中。

  白鳳朱玲仰天長長鬆了一口大氣,心中充滿了感激命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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