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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無情公子張咸縱聲笑道:「宮兄趕緊取他項上人頭,好教鬼母別小覷天下人物。」

  院牆外突然傳來一個清朗悅耳的口音,道:「本庵乃是佛門善地,是誰妄結殺孽?」一道黑影隨聲飄入院中。

  朱玲叫一聲:「師父。」走過去依在本庵庵主清音大師的身側。

  無情公子張咸雙眉一挑,正要答話,但一見朱玲喊她做師父,形跡如此親密,便突然忍住口中之言。

  清音大師顧盼雙方一眼,道:「諸位施主擅闖庵堂,本就不合規矩,為何尚加害本庵不懂武功的弟子?」她雖然不是疾言厲色,但神態莊嚴,無限慈悲自然流露。使人竟不能無理以對。

  銀髯叟衛浩自矜身分,不肯作聲。那宮張兩人對望一眼,也露出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神色。

  白鳳朱玲道:「師父,你老來得正好,他們一邊是玄陰教的,一邊是……瓊瑤公主的……」她突然住口,轉眼望著宮張兩人,道:「我有沒有說錯?」

  宮張兩人齊齊垂下眼光,雖不說是,也沒有否認。朱玲繼續道:「師父,這兩批人都是覬覦茅屋內的藏寶,我敢斷定必是一雕三熊故意洩露消息。」

  清音大師道:「哦,就是那四個和尚?」

  「不錯,師父一念慈悲,放了他們逃生,結果惹來這兩批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現下請師父准許由徒兒向他們詢問誰是兇手如何?」清音大師點點頭,朱玲先是望著銀髯叟衛浩,道:「你肯不肯回答我的話?」

  銀髯叟衛浩遲疑一下,心想自己目下已是玄陰教副教主的身分,在江湖上簡直是高不可攀的人物,豈能由得她審訊似地問話?不過話又說回來,關於她提及甚麼兇手問題,口氣中透露出極為重視的意味。自己這一方的確沒有任何行兇之事,何必背上這個黑鍋?

  除此之外,假定她問出兇手乃是對方宮張兩人,到今晚自己這一方大可坐山觀虎鬥,先等他們拚上一場,然後才出手,總是有利無害。

  他迅速地考慮過其中利害之後,便點頭道:「玲姑娘請隨意發問。」

  白鳳朱玲面上登時籠上一陣憂色,想了一想,道:「你們可是分兩撥先後來到本庵?」

  鐵臂熊羅歷插口道:「玲姑娘這一問離了題啦。」

  朱玲細長的眉毛輕輕皺一下,道:「你別打岔,他答應隨便我發問的。」

  銀髯叟衛浩道:「不錯,羅香主不必插嘴……本座及三位香主乃是一齊到達此庵的。」

  她哦了一聲,道:「據我所知,卻是羅香主和受傷的王珪香主先行到此,其後無情公子張咸出面,你和秦香主才現身牆頭。」

  「玲姑娘信與不信,本座並不干涉。但事實上本座等四人乃是一齊抵達本庵,先由羅王兩位香主進庵,其後因聽到宮天撫長嘯之聲,我等方始進來替羅王兩位助威。」

  白鳳朱玲道:「你如今身為副教主,想來此言字字不假。」

  火判官秦崑山接嘴道:「副座領率群倫,所說的話自然句句是真。」

  宮天撫冷笑道:「張兄你聽見沒有?這些人拿著雞毛當令箭,兄弟平生最瞧不起這種人。」

  無情公子張咸收起匕首,道:「宮兄之言深合我意,他們不過是搖旗吶喊之輩,但口氣比之鬼母好像還要大上幾倍。」

  玄陰教三人都怒容滿面,正要發作。朱玲已朗聲道:「你們兩位的話是甚麼意思?」

  玄陰教的三人一看這敢情好,朱玲的口氣居然偏幫著這一邊,看來到底曾是鬼母弟子,因此不肯讓別人說長說短。

  清音大師心裏也感到訝疑,她深知朱玲對玄陰教絕無好感,同時那宮張兩人便是與她曾經發生過感情的人,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她都不應該偏幫玄陰教的人。

  宮天撫和張咸四目交投,怔了一陣,各各嘆口氣,卻都不出言回答或反駁。

  隔了一陣,朱玲冷笑一聲,道:「你們這兩位武林高手怎麼啦?難道看不起我朱玲,連解釋也嫌費事?」

  宮張兩人都變了顏色,再次對望一眼,然後又嘆口氣。於是一個仰首望天,一個垂頭看地,表情各自不同,而且也不說話。

  朱玲等一陣,見他們毫無回答之意,心中又是憤恨又是羞慚。憤恨的是從這形勢看來,本庵六個女尼之死,必是這兩個漠視人命的人所為無疑,其中最可恨的一點,便是那六個女尼都不懂武功。

  羞慚的是這兩人仍不做聲,分明是默默承認瞧不起她,所以不肯加以解釋。她當真沒有想到自己在宮天撫和張咸心中的地位竟是這等渺小可悲。

  清音大師誦聲佛號,道:「玲兒你最好直接詢問,何必提起別事?」

  宮天撫和張咸忽然一齊望著清音大師,嘴巴齊齊張開說話。但他們隨即發覺彼此搶著說話,突然又齊齊住口,相視一笑。宮天撫向張咸拱手道:「張兄有話請先說出。」

  張咸拱手還禮道:「還是宮兄先說。」

  朱玲一肚子怒火,尖聲道:「我們沒工夫等你們謙讓,反正都是一丘之貉,有話快說。」

  宮張兩人聽了她的話,怔了一怔,對望一眼,忽然又都沉默起來。

  銀髯叟衛浩冷笑道:「真是難纏得很,最好的法子莫如一刀一個,都宰了就沒事啦。」

  宮張兩人大怒,齊聲喝道:「放你的狗屁。」他們不但齊聲喝罵,竟然還一齊出掌向銀髯叟衛浩擊去。

  銀髯叟衛浩雙掌齊發,但兩手的招數各不相同。只聽「蓬」的一聲,他兩掌已分頭接住宮張兩人的掌力,但見他頷下銀髯飛揚,身形只微微搖晃一下。

  宮張兩人合力出手,俱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但那老魔居然能夠接住,不由得都暗暗一凜。心想這銀髯叟衛浩擢升為玄陰教副教主之位,敢情真有驚世駭俗的能耐。

  鐵臂熊羅歷突然大喝道:「副教主切勿中了這兩人之計,他們分明害怕回答玲姑娘的問話,因此故意尋事出手。」

  銀髯叟衛浩何等老練,是時借階落台,縱開一邊,冷笑道:「羅香主之言有理,本座豈能讓他們利用?」

  宮天撫張咸心頭甚怒,都想放開手大幹一番。可是假如這麼一來,朱玲勢必認定他們真是借此逃避她的責問。故此被迫強抑怒氣。

  張咸大聲道:「可惜今晚處處有人掣肘,否則非把玄陰教這幾個混蛋收拾了不可。兄弟最近只喜歡與武功高強之人動手。」

  宮天撫接嘴道:「張兄,說的不錯,兄弟也要碰上對手才肯出手,這幾個混蛋還可以將就對付一下。」

  白鳳朱玲突然縱過去,青冥劍一揮,刷刷連聲,分向宮張二人凌厲進擊。口中怒聲道:「你們雖瞧不起我,但我卻偏要先打一場,且看究竟是誰行誰不行。」

  她怒火一起,不但沒有尋味宮張兩人的話,手中的青冥劍更是凌厲無匹,但見青濛濛一片光幕,電罩兩人身形。

  宮天撫和張咸分頭疾退,他們的眼力都高人一等,是以一瞧朱玲的身法出手,便探知朱玲隔別數年之後,一身功力,大有精進,尤其在劍術招數上,蘊含有天地之玄奧,加上那柄青冥劍乃是一代神物,更加不能有半點忽視。故此一邊縱退,一邊迅如電掣般亮出兵器。宮天撫照例是青玉簫,無情公子張咸則是金龍鞭,左手並且拔出那柄寒芒四射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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