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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那老牧人強咽了一口口水,眼睛注視著那堆金綻,他知有了這些金錠,一切困難便可解決了,他想到欠人家債的痛苦,又想到新兒的媳婦兒,心中怦然而動。

  其心也是不解那中年病婦到底是何用意。那老年牧人放目四望,只見草原千里,一片碧草,想到自己初來此處還不是自身無長物,這偉大草原替他娶了妻子成了家,只要有生命,只要有草原,不還可以從頭再幹起嗎?

  他再瞧瞧自己三個兒子,只見他們臉上對那病婦都是厭惡之色,並不注意地下的黃金,老牧人一陣慚愧,目中一陣神光,像是疲乏的老兵,打勝了一場艱苦戰爭的心情一樣,他緩緩道:「這個我可不能答應,這口蹄瘟傳染之快,不消半月,草原上再也見不到牲口吃草了。」

  那中年病婦用手拾起金綻,她不住拋在空中,又落在地下,她冷然道:「老頭子,你是決定了嗎?」

  老牧人肯定地一點頭,忽然之間,他覺得年輕起來,他望著羊群,又望望老繭叢生的雙手,只覺心安理得。

  那中年病婦又是那句老話:「不賣就賣,待會後悔來不及了。」

  其心心念一動,忽然想到這羊群突然發瘟,只怕和這中年病婦有關,但再厲害之瘟疫,也不會如此厲害,立刻即能傳染。

  他正自沉吟,那老牧人長子道:「爹爹,只怕是那女人的羊帶來的瘟疫。」

  他此言一出,提醒眾人,大家對那中年病婦都怒目而視,那中年病婦只是冷笑,眾人更是有氣。那個老牧人緩緩道:「這口蹄瘟隱伏牛羊體內,十天才會發作,天命如此,咱們也不能怨人,孩兒們,吃完了咱們快趕羊到枯草原去。」

  這時羊群不斷悲鳴,一時之間草原上氣氛極是悽愴。那中年病婦道:「你是真的不肯賣的了。」

  老牧人不再理她,眼見數年心血漸漸毀去,老牧人真是欲哭無淚了。那婦人指著後面,忽然尖叫道:「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眾人回頭一看,原來是數隻老羊病得痛苦,竟然互相撞擊而亡。

  那中年病婦手飛快一揮。其心此刻對中年病婦大起疑心,對她動作十分注意,只見那婦人揮手,並無半點異狀,那些牧人回轉身來,繼續從鍋中撈麵,才吃了數口,忽然砰砰之聲大作,十幾個牧人一個個麵碗掉地,直僵僵倒斃地下。

  其心心想那中年病婦揮袖定有陰謀,待他想起警告眾人不要吃時,已是遲了半刻,他眼見此慘劇,竟是不能阻止,心中又急又氣,臉上卻是神色不變,靜觀那中年病婦動作,心中暗思此人恐怕就是五毒病姑了。

  那中年病掃驀地哈哈狂笑,從地下抬起一根鞭子,在羊群中亂揮,只一刻便將羊群趕散,她立在草原當中,笑了一陣,又忽然大哭起來。

  其心見她神智不清,心想此時除她正是良機一刻,他輕步上前,只見那中年病婦哭得淚若泉湧,似乎悲不可抑,他不由一怔,忽然哭聲一止,那中年病婦驀然轉過頭來,厲聲道:「小子,你以為我沒有看見你,老娘見你生得不討厭,不像北方人,放你一條生路,你非要送死不成?」

  她說得又快又軟,其心這才聽出還是江南口音,他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對答之話。那病婦又道:「小子你還不滾?」

  其心冷然問道:「你就是五毒病姑了?」

  那病婦人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其心沉聲道:「那晚上在山上洞裏施毒的也是你了。」

  中年病婦一字不改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其心慢慢運氣,待真力遍佈全身,就是千鈞之擊也傷他不得了,這才緩緩道:「如果是的話,在下可……可容不得你。」

  那中年病婦大叫一聲,雙掌平推過來,其心心想要給你一點厲害瞧瞧,當下也是雙掌平推,四掌相接,其心突然想起一事,雙袖一捲,掌勢硬生生收回,直拂對方面門。

  那中年病婦見對方極是機智,雙掌一沉一錯,右手雙指點向其心咽喉。

  其心見她招招致人死命,心中不敢大意,他處處要防對方下毒,攻擊自然收住三分,那中年病婦武功也頗不弱,一時之間,竟無敗象。

  其心對五毒病姑這個名號根本就不熟悉,可是適才見她手段毒辣,早已把她認為就是五毒病姑,而且已安下心要替江湖除害,那病婦見其心武功高絕,自知力量無效,她忽然倒退三步,其心不敢怠慢,也追前三步。

  其心揮開掌勢,不容對方有絲毫喘息機會,那中年病婦突然一個踉蹌,左肩閃動一頓,其心乘隙掃了一指,那中年病婦順勢向左邊倒竄而起,她身形尚未落地,其心已是先跟了過來。

  那中年病婦在空中飛快地一抖雙袖,身子才落在地上,其心已跟著落在她身前,只見頭上一朵紅雲急速罩下,眼看就要被罩住,其心身子一曲,那紅雲恍若是活的一般,也跟著急速一沉,其心驀然往後便倒,身子離地只有數寸,雙腳後跟運勁,倒竄一丈以外,那朵紅雲已端端罩在中年病婦身上。

  那中年病婦道:「小子,你本事不錯,我破例放你走啦!」

  其心道:「你肆意害人,我豈能袖手不管?」

  那中年病婦道:「小子,你懂得什麼,天下武林中人皆該殺,而西北這地方的人更是人人該殺。」

  其心道:「剛才那羊群發瘟是你弄的鬼?」

  中年病婦點點頭道:「我五毒病姑做事豈有不敢承認的。」

  其心忖道:「此人果然就是五毒病姑,我倒要小心了。」

  五毒病姑又道:「老娘培養三年,才培養了這兩條病羊,真可謂集萬種病毒手一身,比起那口蹄瘟何止萬倍。」

  其心道:「你和那老牧人有仇嗎?」

  五毒病姑道:「有仇?嘿嘿,整個北方人都該殺。」

  其心顧忌五毒病姑身邊紅色毒雲,五毒病姑對其心武功也甚忌憚,兩人竟一問一答談了起來。

  其心道:「原來你只知道向普通老百姓逞兇,要是遇到真正武林高手,卻是連動都不敢動了。」

  五毒病姑怒道:「小子!你別臭美,你自命高手嗎?老娘收拾你起來,只怕連骨頭也難剩下了。」其心不斷激她出來打鬥,那五毒病姑也頗機警,口中罵得甚是惡毒,雙腳卻是半步不移,他一時間想不出妙計,只有和她乾耗著。

  五毒病姑自言自語喃喃道:「三十年前我向西北狗討一杯羊乳給病人吃,都受盡冷嘲熱譏而不得,現在──嘿嘿,大草原上靠牛羊吃飯的都得餓死啦!」

  其心問道:「什麼?」

  五毒病姑道:「告訴你這小子,好教你長長見識,我那兩個病羊都是乳羊,現在正是羊群產哺之時,只要吃了我那病羊的奶,嘿嘿,就是病羊了啦!別的羊再吸又是病羊了,嘿嘿,那可不只兩隻了,如此下去,不消幾天,小子,你看如何?」

  她陰森森說著,神色得意已極,其心早已猜到她這陰謀,可是卻不相信兩隻病羊有如此破壞力,聽她如此一說,只覺此事大有可能,那萬頭病羊已被五毒病姑趕散,此時怔怔無計可施。

  五毒病姑又道:「牛羊死光,靠牛羊吃飯的人也就差不多了,嘿嘿,我本無意動手殺那老頭,他卻要將我那兩頭病羊燒死,說不得只好下毒手了,我不沾一點血腥,哈哈,草原上至少有一半人要餓死,真是有趣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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