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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卅三 甘蘭道上

  其心為探明怪鳥客到底真相如何,他馬不停蹄地趕往西北去。

  一路上漸行漸西,雖然已是仲夏,可是愈走天氣愈涼爽,一出潼關,舉目都是一片黃土,莽原千里,無邊無垠。

  他快馬加鞭,不一日過了天水,已入甘肅境地,沿途村落愈是稀疏,往往走上半天,碰不到一個可以打尖之處,原野上倒是牛羊成群,夏天水草正肥,牧人們將牲口都趕了出來。

  這日他走上赴蘭州的官道,離蘭州還有半日路程,忽見道上漸漸熱鬧起來,行人商旅,絡繹不絕,其心跑到中午,揀了一處乾淨的十里亭休息一會,他一路上趕路,多半是吃乾糧,這時叫了一碗麵、幾樣鹵菜,吃得甚是暢快舒服。

  忽然背後蹄聲大作,兩匹高大駿馬突然停下,揚起一大片灰塵,瀰漫空中,慢慢都落在其心菜碟之中,其心吃得也差不多了,他不願惹事,正想起身會賬離去,那馬上兩人已大步跨進酒肆之內。

  那兩人生得豹頭環目,樣子極是魁梧,董其心不由打量了兩眼。那其中一個已急叫道:「掌櫃的,削麵,打酒,切三斤鹵牛肉來,快!快!快!」

  他神色極是急促,恨不得掌櫃多生幾雙手。其心瞧他那餓死鬼樣子,心中忍俊不住。

  另一個漢子見將董其心的菜弄得全是灰塵,不由甚感歉意,他看了其心一眼,抱拳道:「在下兄弟兩人急於趕路,弄髒兄臺菜餚,心實不安,兄臺如果不棄,共飲一杯如何?」

  他雖生得高大,可是說話斯文一派,其心對他生出好感,也拱手道:「小可已然吃飽,兩位自管請便。」

  那大漢道:「四海之內皆是兄弟,兄臺何必推辭?」

  其心推辭道:「小可也實有事,兄臺高誼,小可心領就是。」

  這時掌櫃將酒麵及鹵牛肉都端了上來,那大漢見其心堅辭,也不便再勉強,笑笑坐下大嚼。

  董其心向兩人作別,上馬而行,走了不久,只見路上來往的都是江湖漢子縱馬疾馳,但心中暗暗稱奇,心想只怕又是那幾個異服傢伙弄的玄虛。

  他心中沉吟,馬行漸緩,後面一批批趕過他,他想不通這條路上為什麼會有這許多江湖上人。正自琢磨,忽然背後啪的一聲,一人凌空揚鞭,聲音極是清脆,兩騎擦肩而過,那馬上的人正是酒肆中所見大漢,回頭向其心一笑道:「咱們城內再見。」

  其心微微一笑,那兩騎已衝得老遠,他一夾馬腹,也飛奔前去,跑了一個時辰,蘭州城已遙遙在望。

  他進了城,盤算與約期還早,先在蘭州城住下幾天再說,便匆匆找到一家客棧,將馬匹行李安置妥了。這時離晚飯時間尚早,其心閒著無事,便上街逛逛。

  蘭州乃是西北重鎮,城牆築得極是堅固,董其心轉了城中心一周,買了幾個又紅又大的蘋果吃了,只覺甜脆無比,齒頰留芳,他心中忖道:「久聞蘭州是水果之都,看來名不虛傳。」他又買了兩大串南疆葡萄,真是顆顆透明,粒粒無核,吃到口中立刻化為一泡甜漿,令人暑渴頓消。

  董其心邊吃邊走,真像一個頑皮小童,他心中很是輕鬆,又回復到兒時那種情趣。

  他走到華燈初上,這蘭州城到底遠遜中原繁華之地,入夜來街上冷冷清清,比起洛陽城笙歌處處,喧嘩比比,真有天壤之別。

  董其心看看沒有什麼值得觀察之處,便信步走到店中,剛一回房,忽然聽到隔壁一個洪亮的嗓子道:「老子活了這大歲數,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窩囊氣,依老子性,一把火燒得精光。」

  另外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老二你狗熊脾氣慢發成不成,那酒樓掌櫃的你可知他是誰?」

  這兩人一口川音,董其心暗暗稱奇忖道:「四川的好漢也來了。」

  忽然砰地一聲,顯然有人發脾氣拍桌子,那洪亮的嗓子叫道:「管他是誰,老子要碰他一碰。」

  那低沉的聲音道:「老二,你這脾氣可發不得,如果你知道他是誰,你就不會發脾氣了,那掌櫃的是馬大俠手下四大天王之一。」

  那洪亮的嗓子立刻驚叫道:「原來是馬大俠的手下,真是大水沖翻龍王廟,算我李猛有眼無珠。」

  那低沉的聲音道:「所以我說老二你那毛草脾氣少亂發,如果剛才你和那掌櫃幹上了,不說取勝之機渺茫,傳說出去,人家只道我們松潘二怪是忘恩負義,拆起馬大俠的臺來了。」

  他洪亮的嗓子唯唯諾諾,其心心中暗笑:「這人恩怨分明,倒是勇於認錯。」

  他正想叫店夥送飯來吃,忽見走廊上腳步之聲大起,來了五六名大漢,直奔隔壁房間。

  董其心好奇心起,也慢慢踱出房外,閃到小院暗處,只見那批大漢站在門外,過了一會,一個為首漢子上前敲門。

  那裏房門一開,裏面走出兩個矮小漢子,怒目打量眾人。

  那聲音洪亮的矮漢道:「諸位有何見教?」

  「閣下大鬧酒樓,摔碗掀桌的好不神氣,難道欺侮咱們蘭州城無人?」

  另一矮漢忙道:「我在下這位把弟脾氣暴躁,兄弟初來來貴地,還請諸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那敲門的漢子臉色漸霽。前一個矮漢叫道:「老大,別人挑樑子挑到咱頭上來了,你還和他們賠啥禮?」

  那被他稱為老大的矮漢道:「老二稍安忽躁,這幾位英雄也是馬大俠手下。」

  那聲音宏大的漢子果然氣餒道:「老大,我聽你的就是。」

  眾人正在相持,突然一個中年漢子輕步走來,雙腳微動,已經走到了眾人之前。

  董其心心道:「此人輕功非同小可,他舉步如行雲流水,只怕是那祁連派高手。」

  那中年漢子一到,那後來的五六個大漢一齊肅手而立,退在兩邊,中年漢子拱手道:「不知是兩位俠駕蒞臨,小可真是失禮。」

  那矮漢中老大也回禮道:「鐵掌櫃,昔年甘涼道上一見,匆匆又是十年,適才在寶號竟然想不起來,我們這個不成氣的老二,脾氣火爆,失禮之處,尚請多多包涵。」

  那姓鐵的中年漢笑道:「一別十年,黑兄英風如昔,好生叫人欣慰。」

  姓黑的矮漢道:「就是鐵兄也是英挺彌堅,大慰吾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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