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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姓鐵的冷冷道:「大哥,他叫咱們走開,你看怎樣?」

  姓丘的怒道:「老鬼是什麼東西,二弟你瞧我的。」

  姓鐵的為人險沉,他見那老儒適才宛若凌空而來,心知此人不大好惹,便激姓丘的去試探老儒深淺。

  姓丘的果然受激,他一掌直擊老儒,那老儒輕描淡寫一振衣袖,便將他攻擊轉了回去。老儒冷冷道:「你一個不行,兩個人一起上。

  姓丘的惱羞成怒,一招又攻了過來,姓鐵的見老儒身法太奇,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應付的方法,正待招呼姓丘的溜走,忽見老儒一抖手,姓丘的倒退三步,身子轉了兩個圈,這才定住不倒。

  老儒哈哈一笑道:「天下能擋住老夫一掌不倒的人倒不多見,沖著這點,你兩個快替我滾。」

  姓鐵的一拖姓丘的,如飛而去,那老儒振振衣袖,神色灑脫已極,也不理會杜良笠,踏著平步而去,也不見他起身勢子,半刻消失在黑暗中,杜良笠心中狂呼道:「縮地成寸,縮地成寸,這老者是誰,這兩個少年又是誰?」

  他呆呆想了半天,此時月正中天,寒光灑地,杜良笠心中無限感慨,他雖練武數十年,在江湖上已屬高手之列,可是方才一幕,不要說是那老儒,就是那兩個少年,自己竟也遞不進招,江湖之大,奇人異士真是層出不窮了。

  他嗟嘆了一會,想起那掌櫃的還倒在地上,他上前待要救醒他,一摸身體冰涼,原來早已氣絕多時,杜良笠心中甚是氣憤,忖道:「那小子對一個不會武功的平常人,竟也下此辣手,唉!天一亮鬧起了人命官司,我們是遠來之客,難免脫不了關係,還是一走了之。」

  他將掌櫃的拖在一旁隱暗之處,自己再無心思睡覺,此地離張家口已近,數日之前他已打發那馬車回去。等到天尚未明,便隔窗彈了幾下,莊玲警覺爬起身來,只見杜公公神色凜重,叫她趕快起身一同施展輕功而去。

  莊玲跟著杜良笠一陣狂趕,走了數十里路,這時天方破曉,天上雲影變幻無方,太陽尚未出來,杜公公這才將昨夜之事說出。

  莊玲忽問道:「那兩個小子可有上次救我們那少年功力深嗎?」

  杜良笠想了想道:「只怕還比不上那少年。」

  莊玲道:「照你說那老人豈不成神仙了?」

  杜良笠道:「正是如此。江湖上盛傳天下高手首推天座三星和地煞董無公,依我看來,那老者只怕就是這幾位之一。」

  莊玲正想答腔,忽然前面蹄聲一起,兩騎緩緩而來。杜良笠身在暗處,是以對迎面來的兩人看得很是清楚,杜良笠只覺一震,悄悄拖著莊玲閃身枝叢之中。

  莊玲滿臉驚疑之色,睜著大眼睛望著杜公公,杜良笠低聲道:「那人是丐幫藍幫主和……」

  莊玲問道:「和誰?」

  杜良笠嘆口氣道:「藍文侯幫主和……和咱們以前莊上的小廝董其心。」

  莊玲只覺身體發顫,幾乎支持不住,這殺死父親的小魔,自己哪天不把他咒上幾遍!想不到天涯雖大,自己和杜公公遠去口外,竟又會和他碰上,真是冤家路窄了。她胸中思潮如濤,洶湧無比,也分不清到底是恨他還是寬恕了他。杜公公柔聲道:「小姐,咱們先別露面為妙,那小子功力怪不可測,咱們要報仇也不急於一時。」

  這時董其心和藍文侯已經漸漸走近。晨光曦微,莊玲只見董其心長高了不少,臉上仍是那種滿不在平和高深莫測的神情,就是這神情,莊玲曾經如癡如狂地想念過。

  董其心道:「藍大哥,你這樣一年到頭馬不停蹄地為民仗義,小弟好生欽佩。」

  藍文侯哈哈笑道:「小兄弟,你我可不來這一套,那三個蠻子入了中原,可是中原武林之劫數,我們趕快回去召集丐幫昔日兄弟,好歹也要和他們一拼。」

  董其心道:「藍大哥,只要用著小弟之處,就是千里之外,也必星夜趕到。」

  兩人談著談著,漸漸走遠了,杜公公長吁一口氣道:「想不到藍文侯這老叫化子竟然沒有死去,莊主安排巧計結果棋差一著,滿局告敗,人算又豈能勝過天意?」

  莊玲心中不住叫道:「他是我的仇人,我以後再怎樣也不能想他。」

  然而豈又是容易辦到的嗎?

  兩人匆匆趕到張家口,才一進城只見一家大宅,大門竟是整塊大理石磨成,門口安立著兩座石獅,門上金字招牌「胡記皮毛老店」,斗大之字,筆力有如龍飛鳳舞,十分雄健,門前立著十幾個短衣僕役。

  杜良笠道:「在內地曾聽人說過,這胡家老店,是天下皮貨中心集散之處,上萬兩銀子的珍貴皮裘,此店到處可見,姓胡的家傳武功高強,人又富甲天下,是漠南一霸。」

  莊玲道:「這姓胡的一個臭商人,杜公公,你瞧他氣派可真不小,比咱們莊裏還闊氣些。」

  杜良笠道:「胡君璞為廣不仁,他又勾結官府,魚肉良民,早已惡名遠傳,只是他為人機智,遇上江湖上比他強的高手必是盛禮相迎,使別人不好意思和他翻臉,怪就怪在藍文侯那老叫化嫉惡如仇,既然到了此地,怎會容得了他。」

  這日正是胡家老店開集市之日,借大一處莊院擠滿了各處跑來辦皮貨的商人,莊玲身上穿得單薄,這塞北之地,雖是暮春時分,猶是春寒不勝,杜公公也發覺了,便笑著道:「小姐,咱們先將行李放到客棧,回頭來逛逛這皮毛市場,小姐也好選件合身的皮裘。」

  莊玲點點頭,這張家口是塞外第一大城。兩人一路行來,這才第一次找到雅緻客店。莊玲獨自包了一個小院,只見亭臺花謝,居然佈置得甚是恰當,心中不由大喜。她是少女心性,心中想到什麼便做,她想身到全國聞名的皮貨城,她急忙催促杜公公快去,杜公公連聲應好。

  兩人走進胡家皮貨老店,只見遍地都是皮裘,各種皮貨陳列,真是美不勝收,那院子又深又闊,根本看不出到底多大,到處都在議價,十分熱鬧有趣。

  莊玲看了半天,卻無一件入目,她昂首問杜良笠道:「杜公公,有一種發銀色淡淡的光茫的狐皮裘,這裏怎麼沒有看到有賣?」

  杜良笠道:「狐色發銀,已是千年以上老狐,這銀色狐裘,端的一尺萬金,原是大內珍品,這胡家老店雖是名滿天下,只怕也無如此貴重貨色。」

  他話才一說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咱們胡家老店從來沒有缺過顧客所須要之貨色,只是銀色抓裘,價錢可大得嚇人,閣下可別嚇著了。」

  莊玲回頭一看,原來是個獐頭鼠目漢子,她怒目而視,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你管別人閒事。」

  她發怒之下,露出又尖又嬌的嗓聲,那漢子不但不氣,反向身旁一個夥伴淫褻笑道:「好俊的小相公,不知是哪個班子裏的。」

  杜良笠大怒,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伸手輕輕一拍那猥褻漢子道:「朋友,講話留點口德。」

  那漢子只覺後心一麻,張大口竟說不出話來,莊玲見杜公公制住那人,心中一喜,忽然人叢中起了一陣擾動,一個少年昂首闊步而來,他行走得又快又疾,根本不管面前人,明明瞧著他要撞到人,不知怎的他身形一滑又閃了開去,眾人不由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杜良笠見銀光閃閃,那少年已走近院中大廳,杜良笠悄悄對莊玲道:「你所說的銀色狐裘這便是了,此人一來,此地只怕又有好戲看了。」

  原來那少年正是齊天心,莊玲早就瞧清,她心中不悅,暗自忖道:「他怎麼沒瞧見我?還是故意裝的?」

  她轉念一想,又不覺失笑:「我扮了男裝,他怎會識出是我?這人粗心大意,不像董其心滿腹陰險,我倒喜歡這種開朗性子。」

  那漢子夥伴原想找杜公公麻煩,這時見那少年來得奇特,注意力分散,也忘了尋杜公公霉氣。

  齊天心橫衝直撞,一會兒便闖進大廳之內。莊玲忍不住好奇之心,拖著杜公公也跟了進去。那些皮貨商人只道齊天心不是皇室宗親,便是巨宦名門公子來購皮貨,這事在胡家老店也是常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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