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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果如所料,眾教徒奔去的,正是城西那座大莊宅。

  胡、涂兩名香主趕抵,莊中後面,正有股濃煙沖天而起,滿莊人影交錯,暴叱連連,亂成一片。

  眾教徒一齊撲下救火,胡、涂兩人屹立屋頂,縱目四顧,絲毫不為下面混亂情況所動。忽然間,涂香主肘彎一碰胡香主,兩人立即撇下這邊不管,相偕著向南方一片亂山中如箭射去。葛品揚不敢怠慢,騰身便追。

  胡、涂兩人在前面愈走愈疾,似乎已於前方有所發現,追風般一陣急馳,三人已先後進入山區。

  一入山區,葛品揚精神便來了。

  前此,他輕功雖在兩名香主之上,但為了不露行跡,非得保持一段距離,亦步亦趨,而現在,到處都有障遮,身形斜掠,真氣一提,眨眼已超越兩人之前。

  未出兩丈之地,前面谷口已傳來一陣陣叱喝之聲。

  葛品揚輕煙般飄落一道斷崖之後,循聲探首下望,三丈來高的下面谷地上,兩條身形正兔起鶻落惡鬥在一起。

  兩人中,一人面戴黑色紗罩,面目看不清楚;另一個白髯飄飄,不正是那位冒充龍門棋士的白髮老人!

  戰圈外面這一邊,兩名中年四方教徒,橫刀而立,目光灼灼,一派躍躍欲動之態。

  黑衣蒙面人猛地劈出一掌,大喝道:「衝過去!」

  兩名持刀教徒手中雁翎刀立即「刷」的一聲,劃出兩道銀光,這一刀聲勢雖厲,卻是虛招,兩人腳下一滑,便擬從白髮老人身旁向後面谷道中搶越過去。

  白髮老人雙掌一翻,借力倒縱,身落谷口,正好將兩名持刀教徒阻住,但見他「嘿嘿」一聲:「滾回去!」

  雙掌左右開弓,分別打出一股凌厲掌風。兩名教徒一個把持不定,刀脫手,人亦踉蹌絆出四五步。

  黑衣蒙面人恨恨罵得一句「不中用的東西」,再度撲上去與白髮老人戰成一團。

  葛品揚因雙方身份大致已然分別,原擬現身助戰,今見白髮老人應付有餘,乃仍按兵不動,靜觀後變。胡、涂兩香生早已趕到,這時正一聲不響地站在兩名教徒原先站立的地方。他必須為白髮老人保留一份力量,以備應付這兩名身手不弱的香主。

  黑衣蒙面人身份似較胡、涂兩人高出甚多,胡、涂兩人雖早已趕達,不但不敢貿然出手,更好像怕擾亂黑衣蒙面人心神,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只是目注鬥場,仿佛要等待黑衣蒙面人自動發現他倆,下令後,方好出手。

  鬥場中,黑衣蒙面人表現甚佳,無論招式與功力,均足當一流高手而無愧,不過即使如此,似仍遜白髮老人一籌。

  漸漸地,葛品揚明白了:白髮老人雖不能力挫強敵,但脫身機會卻多的很,那麼,他為何仍要一味的孤身戀戰呢?一定的,他在掩護著某一個人。被掩護的那人,十有八九就是楚友樂棧中那名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退去的方向,不用說,定為白髮老人身後那道狹谷無疑,從白髮老人有意拖延時間這一點看來,灰衣老者很可能在剛才分壇一場戰中負了傷,這樣一來,他可以走得遠些。

  葛品揚正思忖間,鬥場中戰況漸生變化。

  白髮老人邊打邊扭頭返顧,不知道是久纏不耐,抑或算定受傷伙伴已達安全地區,招式一緊,忽然主動攻擊起來。

  黑衣蒙面人漸感不支。這時,黑衣蒙面人雖已看到胡、涂兩香主,卻仍未下令圍攻,此人自負,蓋可想見。白髮老人似也已看穿這一點,著著進逼,毫不考慮胡、涂兩人或許會抽冷子夾擊。

  白髮老人一招緊一過招,漸將黑衣蒙面人逼向葛品揚藏身的這邊山壁。

  胡、涂兩名香主雖未得黑衣蒙面人命令,因見形勢危急,腳下也不由自主地往前移動,四目如電,不稍一瞬。

  白髮老人忽然沉喝一聲:「納命來!」

  五指如鉤,猛向黑衣蒙面人當胸抓去。

  葛品揚心頭一緊,蓄勢待撲。

  他看得出:白髮老人這一抓,雖不一定能制黑衣蒙面人的死命,然在這一抓之下,黑衣蒙面人重傷已屬在所難免。他得隨時提防身後胡、涂兩人情急出手。

  說時遲,那時快!白髮老人一把抓至,黑衣蒙面人自知後退無路,雙臂一抖,置來招於不顧,揚手打出兩逢光霧。

  胡、涂兩人本有躍撲搶救企圖,及至瞥見黑衣蒙面人光霧出手,竟不約而同收勢轉向谷口縱去。

  葛品揚見白髮老人已放棄把守,知道那條谷道已無甚重要,是以眼見胡、涂兩人朝谷口縱去,他並不放在心上,仍將注意力貫注這邊惡拼的一對。

  目光凝注之下,葛品揚看呆了。

  他滿以為憑白髮老人那等身手,區區兩蓬梅花針之類的暗器,哪還有閃不開的道理?然而,事實證明,白髮老人僅避開一邊肩頭,而另一邊肩頭竟被傷中。黑衣蒙面人當胸中了一抓,衣破肉綻,白髮老人左肩一傾,也向一旁搖晃著退去。

  黑衣蒙面人顯然僅傷皮肉而未傷及內臟,這時身倚山壁。身軀微微顫抖,勉強揮了一下手臂,乏力地喝道:「拿下活口!」

  葛品揚循聲抬頭,這才發現胡、涂二人並未向谷中追搜,而是及谷而止,其用意竟是防止白髮老人也向谷中逸去。

  胡、涂兩人受命之下,立向白髮老人雙雙撲去。

  白髮老人一手護肩,身軀搖搖欲墜,連連向後跌退,看樣子,似乎已無還手之力了。葛品揚大感意外,他沒想到一把牛毛細針竟令身手奇高的白髮老人傷成如此地步,當下不再遲疑,一聲斷喝,躍身而下。

  黑衣蒙面人因出血過多,人已無力坐落,正在運氣閉穴,再無餘力顧問身外一切了。

  胡、涂二人驀遭意外,本能地收勢卻退,先前被打傷的那兩名教徒大概元神已復,這時,手揚處,各向空中擲出兩枚號炮。

  葛品揚救人要緊,身形落地,什麼也不管,徑向白髮老人縱去。

  胡、涂兩人驚魂一定,立即叱喝著雙雙攻來,葛品揚展臂一抄,將白髮老人抱起,右臂一甩,神龍擺尾,掃出一掌。

  這一掌因抱著白髮老人的關係,真力無法發足。胡、涂兩人見他掌力亦不過爾爾,勇氣大增,足下一點,竟又奮身欺上。

  葛品揚冷冷一笑道:「是你們不想活,可怪不得本俠殘忍!」

  身軀一轉,容得二人臨近,右手一元指點出,指風銳嘯,胡、涂二人先後中指仰面翻倒。

  一元指威力無儔,最大的缺點便是每出一指即須耗損本身真氣若干,如臨眾敵,實不相宜,不過目前情況還好,敵方援兵尚遠,他只要擊退胡、涂二人,便可以從容脫身了。

  胡、涂二人倒地,葛品揚也無心去查察二人是死是活,真氣略調,隨用雙手將白髮老人托起,騰身投入谷道中。

  谷道不過里許長,不消片刻,已然走盡。

  葛品揚躍登一座岩頂,縱目四察,前路不見半個人影,側耳傾聽,後面亦不聞有人追至,心神為之稍定,直到這時候。他方始得著察看白髮老人傷勢的機會,臉一低,眼光所至,他為之楞住了。

  映著迷濛月色,白髮老人雙目緊閉,脣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近不聞,急急放下撕破肩頭一看,左肩一片青黑,針孔密如麻布,原來中的竟是一把毒針。

  葛品揚當機立斷,手起指落,首先封死白髮老人右臂全部血脈,以免毒奔心臟。這樣做,白髮老人一條左臂也許會有殘廢的可能,但是事到如今,救命總比保全一條臂膀要緊,他已顧不得許多了。

  接著,他再度將白髮老人抱起,一路飛奔,不計路之遠近,結果,終於給他發現了一條小溪,奔到溪邊,以溪水為白髮老人撬牙灌下三顆師門護心養元丹,然後上路,繼續向前飛奔。

  葛品揚現在最後悔的,便是沒有在當場先察看一下白髮老人的受傷情形,能施毒者,必能解毒,黑衣蒙面人身上定有這種毒針的解藥,他當時要是發覺這一點,弄一份解藥可說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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