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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打中一拳,紋銀兩百,踢中一腿,黃金兩錠。不過,這沒有你我的事,你老哥趁著人多,賣幾個卦倒是真的。」

  「有人打中或踢中過沒有呢?」

  「被打被踢的倒是不少。」

  「哦,那麼這位擂主蠻行呵!名號叫什麼?」

  「人龍大俠!」

  「人龍大俠?」

  「是的,他說什麼武功山有位天龍大俠,比他還了得,天龍他不敢當,所以退而求其次,稱人龍了。」

  「生做什麼模樣?」

  「不知道。」

  「怎麼說?」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外地來的,來了才不過十多天光景,臉上蒙著黑紗,只看到那對眼睛非常亮,要知真面目,除非誰有能耐將那幅黑紗摘下來。」

  「一定還有更高的賞格吧?」

  「你怎知道?」

  葛品揚心中想:當然知道了,不然剛才那五個傢伙也不會趕來了。

  店伙徑直說下去道:「能將他擊倒,賞明珠一對,那對明珠,我的乖乖,足有龍眼大小,就懸在擂臺頂。也虧是他,換了普通人,不引來成群盜匪才怪。據說那對珠子係唐代庫寶,價值連城。唉唉,其實——」

  「其實什麼?」

  「其實也不過懸著做做樣子罷了,那麼好的武功,誰又能動得他一根汗毛?」

  「好到什麼程度?」

  店伙興奮起來,比劃著大聲說道:「好,太好了,簡直不——不——噢,對了,簡直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是多好?」

  「人在一丈開外,喏,就這樣,看到沒有?兩手虛虛一推,一陣風,對方十九都被送下擂臺,連鳳陽那位曾在少林習了十年武功、後來還開過鳳陽鏢行的鳳陽金羅漢金大鏢客也不例外!」

  葛品揚動心了,他想:什麼金羅漢銀羅漢雖算不上名手,但是,此人能在丈許外以掌風退敵,所使顯屬上乘玄功之一種,那麼,他是誰?在鳳臺這地方擺擂臺又是什麼意思呢?出手豪闊,似非為利;臉上蒙紗,且自謙不如天龍,又不像為名;尋仇家吧,也不像;以武結友吧,也不可能——唔——有點蹊蹺。

  店伙見葛品揚沉思不語,不禁微惑道:「你,你老哥似乎對這些也很感興趣嘛?」

  葛品揚笑笑,同時站起身來道:「還不是你老哥說得精采!能告訴我去田家壩的走法嗎?」

  店伙手一揮,大聲道:「跟著人跑準不會錯!」

  葛品揚背起藥箱走出店門,果見人群三三五五,都向同一方向走去。

  他雜在人群中出城,沿著一條黃泥路,向東行約里許,到達一塊佔地五六畝的廣場。

  廣場上擂臺高聳,臺下萬頭攢動,各色人物都有。

  葛品揚真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會遇上這等場面,懷著一股好奇和猜疑,擠著向臺前走了過去。

  這時約莫辰巳之交,本日開擂大概還沒有多久,懸燈結彩,紅氈鋪地的擂臺上,左角門掛著一隻銅鑼,右角門掛著一面皮鼓,兩名勁裝漢子執木槌站在鑼鼓下面,神態倔傲地等著有人上臺。

  臺柱上的一副對聯是:

  「廣結好手

  遍會英豪」

  臺額橫帳則是:

  「人龍大俠鳳臺武會」

  橫帳下面另掛著三四面紅飄招,無非是有關賞格的說明。

  葛品揚正打量中,一條青衣身形忽然一躍登臺,葛品揚側目一看,上臺者竟是鬼嫗苗苦芝。

  鑼聲響,臺下立即騷動起來。

  鑼聲停歇,後臺緩緩踱出一人。正如那名店伙所形容,此人身材中等,一襲黑長衣,黑紗蒙面,紗孔中,雙目奕奕有神,步履從容,舉止安詳,風儀甚佳,頗有一股儒雅氣派。

  鬼嫗見擂主出面,手中鳩杖一舉,冷冷問道:「可否使用兵刃?」

  黑衣蒙面人微微一笑道:「賀蘭鬼嫗全部家當就在一根鳩杖上,如連這個也不准帶,那你老婆子還有什麼好耍的?」

  鬼嫗被人家一口道破身份,自己卻不識人家為誰,加以對方這種連譏帶諷的口吻,不由得又驚又怒,當下大喝一聲:「好,那就接招吧!」

  鳩拐一搶,朝黑衣蒙面人攔腰擊去。

  黑衣蒙面人微笑著,容得鳩拐近身,腳下一旋,滴溜溜繞拐倒轉一圈,鳩拐掃空,他人卻重又回立原來地方,身法之輕靈美妙,端的罕見。葛品揚情不自禁地暗暗喝聲采:果然有一手!

  就憑這一招,葛品揚知道,鬼嫗已是輸定了!

  鬼嫗一擊不中,惱羞成怒,鳩拐如風狂揮再上。黑衣人似乎有意戲逗,一味閃竄騰躍絕不還手。這樣足足過了三十多回合,黑衣蒙面人這才哈哈一笑道:「老婆子,你還不累麼?下去歇歇再來吧!」

  雙掌一推,勁風湧吐。鬼嫗一個把持不住,倒翻下臺。臺下尖叫哄笑齊起,笑叫聲中,又一人躍身而上,正是三目狂叟高群!

  三目狂叟為黑道中第一號狂人,上臺一句話不說,手一拱,表示讓先,兩眼上翻,昂立不動。

  黑衣蒙面人看清三目狂叟面目後,眼中一亮,冷笑一聲:「有僭了,三目高大俠!」

  招隨聲發,人如飄風般搶步而上,伸手便是一個又脆又響的大耳光。

  臺下大笑。狂叟狂怒,雙掌立以開碑式重手法連番攻出。狂叟名不虛傳,比鬼嫗確實高明多了,每一掌打出,勢勁力雄,氣派還真駭人。

  可是,黑衣蒙面人似乎對狂叟特別過不去,三招不到,狂叟另一邊臉頰上又挨一記。狂叟正想拼命,忽聽黑衣蒙面人冷喝道:「撒什麼野?滾下去!」

  掌風如飆,狂叟被打得連滾幾滾,方落到臺下。

  葛品揚經過這兩陣冷眼旁觀,忽然想起一人,念動處,一躍上臺。黑衣蒙面人向他端詳了好半晌,頗感意外地注目問道:「閣下何人?」

  葛品揚手向臺頂一指,再指去對方臉上笑道:「是誰也一樣,來向臺主討取這對明珠,然後還得向臺主請教幾件事!」

  黑衣蒙面人哂然不屑地道:「你算什麼東西?」

  葛品揚微微一笑道:「我們誰不是東西,各人心裡有數也就是了。」

  黑衣蒙面人睜目道:「你說什麼?」

  葛品揚淡淡一笑道:「我說動手!」

  黑衣蒙面人眼皮眨動著,忽然手指臺下說道:「閣下剛才沒有看到?第一個上來的叫鬼嫗,第二個上來的叫狂叟,這二位可說都是當今黑道上的頂尖兒人物,你瞧,本俠將他們打成什麼樣子?現在閣下不妨再想想,閣下比他們如何?」

  「也許過之,也許不及,最好由事實來證明。」

  葛品揚表現得愈輕鬆,黑衣蒙面人就愈見狐疑猶豫。這時,他又將眼前這名其貌不揚的江湖郎中重新端詳了一番,忽然一聲嘿,怒目切齒地作勢低吼道:「真的要動手麼?」

  葛品揚為之忍俊不禁,心想:好小子,色厲內荏,就不怕人家聽了會笑話,我為什麼上來?他設下這道擂臺又是幹什麼的?

  他心中好笑,口裡卻說道:「臺主剛才露的那兩手,依在下看來,雖然頗見功夫,如談氣候,可還差得很遠,不過話雖如此,事情還是有商量的餘地。」

  「唔——說來聽聽看。」

  葛品揚笑了笑,傳音說道:「你小子以金銀明珠為餌,無非是為了新近練成一套武功,一方面借此考驗考驗自己在這套功夫上已有幾分火候,一方面正好將昔日仇家,諸如狂叟、鬼嫗、媚娘、水火雙煞等,這批曾令你吃過苦頭的人物引來,好好報復一頓,而我,你小子聽了這些話,應該明白——」

  黑衣蒙面人眼神一變,脫口厲喝道:「住口!」

  葛品揚悠然注目道:「住口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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