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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他實在對他那已有了一個美滿家庭的大嫂下不了手,也沒有下手的理由,正如沒有人願拆散他和陳秋鸞的結合一樣。

  最後,馬路請大哥安息。

  他未來出生的第一個兒子,一定會過繼給大哥名下。

  這是他對他那敬愛的大哥,所能做的最後一項承諾。

  然後,他們二人離開了江南。

  ***

  他們離開江南時,什麼也沒有帶走,只帶走了江南的春天。

  他們將江南春天的歡樂和溫暖,儘量傳播到東北很多因荒年而歉收的省份,讓大家分享春天的溫暖。

  第一箱黃金散光了,他們去取出第二箱,然後第三箱。

  當最後一箱黃金也分散得所余無幾時,陳秋鸞有了身孕了。

  ***

  又是北雁南歸的八月。

  他們歇腳在鳳陽。

  為讓懷了孕的妻子生活安定下來,他們決定暫時投奔開封。

  這是陳秋鸞的第一胎,他們都沒有生產的經驗,為了安全起見,必須倚靠她姐姐的照應。

  由鳳陽前往開封,走水路比較方便,但因為陳秋鸞有暈船的毛病,所以他們雇車走旱路。

  當他們抵達豫東的夏邑時,他們遠遠看到一名壯漢在大聲叫賣一種花紙。

  「來來來!快來!五分銀子一張,保證發大財!只要五分銀子,五分銀子發大財!來來來!快來!五分銀子一張,五分銀子發大財!」

  漢子四周,圍滿了人,看樣子生意好像還不錯。

  陳秋鸞道:「路哥,我們也下車過去看看怎麼樣?」

  馬路笑道:「想發財?」

  陳秋鸞道:「發財也不是件壞事啊!可憐的人那麼多,我們的銀子也快散光了,豈非又可以接濟很多人?」

  馬路輕輕歎了口氣道:「自己都快要做媽媽了,想不到還是這般孩子氣!」

  陳秋鸞不服道:「我什麼地方孩子氣?」

  馬路道:「我只問你一句話,如果只花五分銀子就可以發大財,他仁兄為什麼自己放著大財不發,卻只以五分銀子的代價,就把機會讓給別人。」

  陳秋鸞稍稍思索了一下,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但她馬上就替自己找到一個辯護的理由。

  「那麼,那些花銀子購買的人又怎麼說?」她道:「難道那些人剛剛都是白癡大傻瓜,花銀子買張廢紙都不知道上當。」

  馬路微笑道:「如果他賣給你的,是藏寶圖或彩票一類的東西,在你按址挖掘或開獎對號之前,你能說他騙了你?」

  陳秋鸞點點頭,完全承認還是丈夫的觀點正確。

  其實,馬路錯了。

  他實在應該依著愛妻的意思,花五分銀子去買一份下來看看,任何人不買這種花紙都可以,就是他馬路不該不買。

  ▼第四章

  夏邑過去,下一站是商丘。

  過了商丘,若是天氣良好,差不多四五天就可以抵達開封了。

  第二天,他們到達商丘時,已是黃昏時分,他們決定在商丘落腳一宵,明天一大早,另行雇車,繼續向甯陵進發。

  他們就近在南大街長興客棧要了二間上房。

  商丘因地處渦水和陽水會合處,市面頗為繁榮。

  晚餐時,由於氣候涼爽,馬路特別多點了兩個菜,要了一壺燒刀子,準備好好喝上一頓。

  可惜,棧裡那個斜眼夥計,害得他倒盡了胃口。

  一個人歪著面孔,把眼珠擠到眼角上去看人,被看的人,心裡當然不舒服。不過,老於世故的人,經常並不在意這一點。

  因為,斜眼也跟駝背和跛腳一樣,是生理上的一種缺陷,人吃五穀雜糧,誰敢說沒有個災害病痛的?

  一個人健康正常就是幸福。

  一個幸運的人憑什麼竟要去瞧不起一個不幸的人?

  馬路討厭這個夥計,並不是因為這夥計天生一副斜眼,而是因為這名夥計招呼得太殷勤了,殷勤得叫人受不了。

  酒菜上桌後,他硬是賴在一旁不走,歪著脖子,兩眼滴溜溜亂轉,嘴裡則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個不停。

  「這位相公,你貴姓啊?」

  「敝姓馬。」

  「馬相公?」

  「不敢當。」

  「這位想來就是相公的娘子了?」

  「是的。」

  「兩位打哪兒來?」

  「夏邑。」

  「兩位要去哪兒?」

  「開封。」

  「明天一早就走?」

  「是的。」

  「兩位就是剛才那個大包袱,另外沒有帶行李?」

  「是的。」

  「兩位明天是走旱路,還是坐船?」

  馬路實在忍受不了,終於扭過頭去,冷冷瞪著那傢伙。

  「夥計,你貴姓?」

  「敝姓朱,朱三。」

  「朱老三。」馬路道:「我想喝兩杯,可是菜都快冷了,你能不能先去辦點別的事,等我吃飽喝足了再陪你聊?」

  「是,是,對不起,對不起!」

  朱三先走開後,陳秋鸞輕輕推了馬路的大腿,低聲說道:「路哥,我看這個夥計有問題。」

  馬路道:「什麼問題?」

  陳秋鸞道:「他剛才的口氣,好像在盤查我們。」

  馬路點頭道:「很好,你總算有點進步了。」

  陳秋鸞欣然道:「路哥也有這種感覺?」

  馬路淡然一笑,道:「他問得太急太笨了,除非是個死人,誰會聽不出來他的用意呢?」

  他這麼一說,陳秋鸞又不高興了:「這麼說來,我能夠察覺到這一點,豈非是一點也不稀奇?」

  馬路道:「我指的是一般老江湖,你是女孩子,又這樣年輕,能有這份警覺性,當然不容易。」

  陳秋鸞臉上剛剛浮起笑容,目光一轉,忽又消失。

  「路哥!」她低低輕喚道:「你瞧那個姓朱的!」

  「幹什麼?」

  「他還在櫃檯後面偷偷的在打量我們哩!」

  「我知道。」他說:「我們吃我們的,別管那麼多。人在江湖上行走,什麼怪花樣都會碰上,像這種十八流的小角色,如果他想找麻煩,那是他自己合該倒楣。」

  陳秋鸞雖然不懂武功,但一雙眼光卻非常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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