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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她端端正正地理好她的屍體,然後含著滿眶清淚,朝著屍身拜了一拜……慕容美這種動作,除了玄龍、白男等人心底明洞,而生出無限感慨之外,其他的人,都在心底懷疑道:「怪了,你為了一元經,既忍心殺了她,又何必惺惺作態地拜她?」

  眾人心底的謎團,馬上給黑衣麗人下一步的行動揭開了。慕容美含淚拜完屍體,探手自死者懷中取出檀木經箱托在左掌心,右手自本身懷中摸出一塊紫金牌子,高高擎在手裡,紫金牌子在陽光下閃耀著炫目紫霞,她面對正北,朝老衲禪師微微躬身,老衲禪師啟目看了金牌一眼,也從青石上立起身來合什沉聲發話道:「大雪山派本代掌門人慕容美,奉先師遺命為本派清理門戶,死者是慕容美胞姐慕容仙,私事已了,一元經將由慕容美交還大會主持人,另候德能俱備之人。」

  黑衣麗人返身走到正北青石,將經匣放回老衲禪師座前,趨身而退,回至場心,俯身抱起慕容仙的屍體,向玄龍等人圍坐的西北角,含淚一頷首,騰身奔出場外,眨眼不見。

  直至黑衣神女消失很久之後,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般地各各噓出一口大氣,誰也不明白自己心頭是一股什麼滋味。

  三目狻猊好像失了魂似地喃喃自語:「原來是她,原來是她

  誰也不知道這個「她」到底是指慕容仙,還是慕容美?

  同時,眾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天臺雙凶為「漁人」賣命,原來這對毒兄毒弟竟是為色折臂,說來直是可憐可恨複可笑。

  在眾人的想像之中,一元經既然物歸故主,三目狻猊當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嘍。嘿,不然。三目狻猊自慕容美抱走慕容仙的屍體之後,立在當場,悵然很久,最後望老衲禪師打坐之處掃瞥了一眼,信步退在一邊,有人起身讓坐,他連朝人家看也不看一眼,大剌剌地逕自坐下。

  刹那間,場中氣氛又顯得異常沉悶起來。

  很久很久之後,東南角上這才走出一個枯瘦矮小,半死不活的老人來……

  ▼第四十六章 欲

  此人約摸六十來歲,面色枯槁如灰,雙目深陷,眼神卻極精湛,十指瘦如雞爪,走起路來,搖搖擺擺,仿佛有氣無力似的。

  此人走至場心,分向東西兩面略一拱手,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向全場交代道:「在下摩天嶺宋象,自知無德無能,不敢對一元寶經有所覬覦,只緣前在巴州天象坡和洞庭湖姓方的有個約會,姓方的以為他那套少陽七式天下無敵,我姓宋的雖沒有那般堅強的自信,但生平就看不慣任何人自高自大的那種嘴臉,今天願在天下同道面前,和姓方的分個真章,長話短說,姓宋的和姓方的,進場是兩個,出場的只能有一個,活著的走,死了的留下。」

  摩天一惡說完,負手望著虛空,神態懶散之至。

  坐在金剛掌侯四邊的洞庭異叟,聽得不住地嘿嘿冷笑,容得摩天一惡交代完畢,霍地一長身,便欲踏步而出。這時,挨著玄龍一起坐著的那個獨眼山人突然自言自語地喃喃念道:「摩天一惡的『穿碑手』雖然霸道,但似乎仍然不是洞庭高人的『少陽七式』之敵,此魔這番有恃無恐般地堂而皇之地叫陣,莫非他已在最近期間將該派傳聞業已失傳的絕招『彈指破風』練成了?」

  洞庭異叟臉色一紫,腳下略一打頓,回頭瞥了那個黃臉獨眼的相士一眼,有意無意地點點頭,哼了一聲,旋即大踏步地走出場去。

  洞庭異叟出場,神駝、攝魂叟、侯四、玄龍、白男、長腿等人的眼光,照理該隨著洞庭異叟的身軀移向場心吧?嘿,剛剛相反,六對目光這時一起射上了那個獨眼相士臉上,並不是眾人對洞庭異叟的安危漠不關心,實在是獨眼山人這幾句話太驚人了。

  摩天嶺一派,在百年以前。本也是武林大派之一,該派以穿碑重手享譽武林,尤其穿碑手中一記絕招「彈指破風」的功夫更為驚人,據說如果將「彈指破風」練至十成火候,其威力只在「巫山太極指」之上,而不在「巫山太極指」之下。後來,傳至某一代,「彈指破風」突然失傳了,該派也自此沒落下來,傳人的素質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摩天一惡手上,更是集罪惡之大成,同時也就是摩天一惡「惡」的來源。

  「穿碑手」,顧名思義,當然是掌力能夠貫石穿碑之意,但「彈指破風」卻能虛空點劃,透過任何渾雄的掌風指向敵人穴道,十有九中,防不勝防。

  這本是武林中的一段秘聞,差不多的江湖人物,並不定就能知道這個典故,現在卻在最最緊要的關頭由一個無拳無勇的江湖相士口中說出來,怎不令人駭異?

  摩天一惡的功力雖然已經躋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但若是和洞庭異叟真正論較起來,似乎仍有一段小小的距離,可是,摩天一惡向以奸險機詐出名,現當著天下武林同道之前,他假如沒有幾分把握,他會放著現在風涼不享,自己討黴倒?

  所以說,這個獨眼相士的預測,實在都在情理之中。

  現在的問題是,這位相士怎會在這個時候說出了這樣的話?

  攝魂叟本就對這個相士起疑,當下更認定自己所見不虛,便就地一抱拳道:「朋友相處貴以誠,這位朋友既然瞧得起我們這一夥,可否以真字型大小見示?」

  獨眼山人淡淡一笑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算命的平常靠嘴巴生活,這下子可算得是被嘴巴惹出是非來了。」

  攝魂叟見此人顧左右而言他,避免正面答覆,時間上又不容許再說閒話,眉頭一皺,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場中二人業已對圓。

  玄龍想起獨眼山人上峰的諾言,不禁天真地向獨眼山人低聲笑問道:「山人,你說過你精於觀氣望色,依你看來,現在的場中二人吉凶如何?」

  獨眼相士微一沉吟,旋即笑答道:「摩天一惡負手看天,不敢正視他人,實乃色厲內荏之象,由此可見他的『彈指破風』尚未練至十成火候,缺乏信心,少陽七式可望有驚無險。但洞庭異叟為人過於驕狂,小有挫折怕也是意料中事呢!」

  獨眼山人說畢,眾人齊往場中看去,場中兩條巨細沙異的身形正在作陀螺式的旋轉,洞庭異叟是核心,摩天一惡繞著他四方遊走,洞庭異叟冷板著一張紫臉,身軀緩緩挪動,雙掌輪推,一陣陣強勁的掌風震得摩天一惡的身形飄晃不安,摩天一惡現左掌,有拳藏于左肘下,面露詭譎之色……這樣僵持了約有片刻之久,洞庭異叟似已不耐,紫臉一寒,霍地吐氣開聲,大喝一聲著,雙掌猛掄,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勁,罩向摩天一惡。摩天一惡一聲尖笑,右拳倏現,十指齊放,只聽絲絲銳響,二人一合即分。洞庭異叟一手護腰,臉色紫得異常難看,再看摩天一惡,晃悠悠地被震出丈許遠近,翻跌在地,原本即已異常枯槁的臉色,這時更像灰箔一張,盤坐場邊,一動不動。

  很顯然的雙方是兩敗俱傷,只是摩天一惡傷得較重而已。這對洞庭異叟來說,已算是莫大的恥辱了。但是他向盤坐調息的摩天一惡冷冷說道:「老夫不打落水狗,明年今天老夫自會找上摩天嶺。」

  摩天一惡的內傷顯然相當嚴重,他仍閉目默坐當地,並未答腔。洞庭異叟見摩天一惡不能開口,似乎找回了幾分顏面,悶哼數聲,出場而去。

  這時辰光已近晌午,一些內功火候不夠的二流觀光角色開始掏出乾糧食用,但大多數人還是靜坐原地,不言不動,默候變化。

  這時,那個獨眼相士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眾人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只見一個面目漆黑,身材特別頎長,骨瘦如柴,十指如鉤,年紀至少在八十以上,看來極其陌生而惹眼的麻衣老人,一搖三擺地向老衲禪師打坐的青石走去。

  玄龍忙向金剛掌侯四問道:「侯叔叔,這是誰?」

  侯四尷尬地一笑,轉向攝魂叟望去,攝魂叟也是苦笑著搖搖頭。

  獨眼相士用肘彎輕輕搗了玄龍一下,同時向關外神駝呶呶嘴,玄龍會意,於是掉頭向坐得稍遠的關外神駝問道:「駝叔,您老認得此人麼?」

  關外神駝見問,臉色倏然一變,兩隻環眼暴睜如鈴,冷笑一聲道:「老弟沒聽人說過『毒手尊者』?」

  眾人大吃一驚。

  原來此人就是毒手尊者?假如此人真是毒手尊者,這次一元經大會的收場就不太樂觀了。放眼場中,要想找出此人的敵手,一時之間,還真個不太容易。

  沉默了很久的白男,這時出聲笑道:「我有辦法。」

  毒手尊者為了故示從容,走向青石之際並未施展輕功,他走得很慢,仿佛攫取一元經直如探囊取物,毫不擔心有人從中作梗似的。話雖如此,這時他和青石之間的距離也已經隔得相當近了。

  獨眼山人點點頭道:「山人相信這位少俠的主意一定能行。」

  玄龍急道:「白師哥計將安出?可否從速?」

  白男臉色一整,挺起上胸,深深吸進一口清氣。

  玄龍失驚地自語道:「咦,你運起坎離罡氣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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