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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只見他,霍然後退八尺,雙目注地,雙臂緩緩由兩側沿腹胸上兜,仿佛在斂聚全身功力於雙臂,神態至為嚴肅。

  大頭乞兒一碰玄龍身軀,低聲驚呼道:「不好了,龍弟看,那女人使的可是一元大法?」

  玄龍聞言也是一驚,匆匆向園中略一諦視,便也驚答道:「關於一元大法的施為,恩師曾為小弟約略提過,一點不錯,就是這種功架。」

  大頭逞然地道:「難道此女已將一元大法練成?」

  玄龍目注園心,慢答道:「一元大法如練至六成以上火候,行功時周身肌肉應如百蛇遊走,此女只做到眉發無風自動,火候好像還差得遠哩。」

  大頭仍作著急聲道:「不知道我師父……唉!」

  玄龍倏然回臉,目射奇光地註定大頭,道:「大頭,——可以麼?」

  大頭感激地點點頭,向園中看了一眼,忽發息聲道:「吊眼兒,快。」

  園中,慕容仙和攝魂叟二人的距離已經縮短成五尺左右。

  攝魂叟鬚髮皆張,雙目暴突如鈴。

  慕容仙臉色煞白,眼皮半合,清唱漸低,兩手捏印如故,秀髮迎風蕩拂,神態莊嚴森冷,寒氣逼人,如古墓僵屍。

  園裡園外,一片岑靜……

  這時,院牆西北角上突發長嘯,聲如龍吟。

  長嘯聲中,一條修偉身形淩空穿瀉。

  來人落地,乃是一位英俊絕世的少年書生。只見他:額角寬廣,腮豐頷圓,目如朗星,雙眉修長入鬢。瑤鼻闊嘴,齒白唇紅。亭亭然,如玉樹臨風,凜凜然,若嶽峙淵亭。

  來人落身之處,恰在慕容仙和攝魂叟二人之間。

  來人現身之後,慕容仙立即停步立定,雙目微睜,略一打量,即刻發出一聲訝呼,連連後退。

  慕容仙退後數步站定,抬起纖纖玉指,指定玄龍之面,似嗔似怨地喝道:「你,你不是山西余拜白麼?好個狠心薄幸人!來,我問你,那天火焚妙法庵你是不是主謀?說呀!只要你說一個不字,我慕容仙一切都可以原諒於你。區區一座寺庵原值不了什麼,只要你……還有,我問你,你此刻現身是何意圖?是敵是友,速作明示。如果是為了幫我而來,請退一邊,這個老臭化子諒我慕容仙還不至於對付不了。如果你與那個老化子有舊,嘿,三匯那筆賬正好一起算,讓你知道薄情人的下場——」

  玄龍等慕容仙說畢,僅朝慕容仙淡淡地瞥了一眼,立即轉過身軀,朝攝魂叟撲倒便拜,一面悲聲喊道:「老前輩,你想煞弟子了。平昌厚賜,弟子業已拜受,大思不敢言報,但望今後永遠能為貴幫奔走,畢盡犬馬之勞……至於這個慕容仙,平日多行不義,弟子與她亦有切齒之仇,萬望前輩成全,讓弟子來將她收拾。」

  攝魂叟見玄龍突然朝他下拜,豆眼連眨,先頗顯露疑訝神色,及至玄龍說至「平昌厚賜,弟子業已拜受」兩句時,這才眉目寬展,露出了滿臉欣慰之色。等到玄龍說完起立,連忙上前執定玄龍雙手,快活地大笑道:「好,好,好極了……」

  老人歡喜極了,除了一個好字,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院牆西角暗伏的四人,除了白男和官家鳳外,雖然感動,卻還明白,就是官家鳳,因為已經知道了玄龍的真正身份,尚能猜測一二。只有白男,看了這場面甚為納罕。她想:這個什麼余拜白,真是怪極了。論武功,似很高。單就剛才那一聲凝氣清嘯和飛身下場的身法,就有七八分和小吊眼兒相像,難道他是,……是……小吊眼兒的兄弟,而故意化了名?噢,不,無論音容笑貌,二人均無相似之處……他美些。

  唉,假如假如小吊眼兒有他一半端正也就好了。唉!攝魂叟的另一個弟子嗎?噢,當然不是,大頭乞兒既和他不是兄弟相稱,他又喊攝魂叟為老前輩,當然不是……他此刻現身是為了什麼呢?慕容仙雖然使了一元大法,但那不成熟的,頂多只有三分火候,像黑衣神女,她妹妹慕容美所說的一樣,像她那種縱欲無度的女人,說什麼也難望有所大成,憑攝魂叟三四十年的修為,至不濟也能打個平手,他下場,難不成他自信有克制此魔之術?……照這樣子看來,他那次昏睡妙法庵,還真是遭了暗算哩!好,看你的吧!

  這時,園中場面又緊張了起來。

  攝魂叟微笑著站立一旁。

  玄龍業已和慕容仙面對面相距兩丈左右站定。

  慕容仙這時已消失了剛才對待攝魂叟那股窮凶極惡之象,靜靜立在當地,注視著玄龍之面,良久之後,突然一聲悲歎,下頷微抬,朝玄龍無限悠然地道:「你待恁地?」

  玄龍輕哼一聲,隨即朗聲道:「慕容仙,你想想看,你為了恣逞一己私欲,已經毀了多少良家子弟?至於你忘師背親大罪,將來自有你妹妹黑衣女俠,以門派整治你,與我余拜白無關。今天,你是個識趣的,快向攝魂叟老前輩賠了不是,遠離三湘地面……」

  慕容仙不容玄龍說完花容一變厲喝道:「你認識慕容美?」

  玄龍冷笑道:「認識又怎樣?」

  慕容仙聞言便也冷笑道:「怪不得你姓餘的裝得如此清高,原來你……嘿,小妮子一臉道學面孔,我看她掌了雪山掌門,拿了師門大羅今符,奉了那個老婆子什麼遺命來找我,還倒滿像回事兒……原來她自己也早已……這真是只許官家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嘿嘿,得罪啦,余俠,原來閣下還是我慕容仙的妹夫呢。嘿嘿嘿!」

  玄龍厲聲喝道:「你胡說!」

  慕容仙這時忽然換了一副面孔,褪盡幽怨之色,笑吟吟地道:「胡說便胡說,你姓余的自信能接得下我慕容仙一元神功麼?」

  玄龍大聲道:「生死一掌,你來罷!」

  慕容仙目閃怨毒之光,表面仍然笑著道:「死而無怨?」

  玄龍喝道:「強存弱亡,何怒之有?」

  慕容仙狠狠瞥了玄龍一眼,更不答話,仍以先前運聚一元神功招式,雙目微合,雙掌外照,兩指分捏一元心印,緩步向玄龍走近。

  玄龍一聲清嘯,雙臂圈起胸前,便也安詳沉穩地向慕容仙迎去。

  東北角上突然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呼:「哦,我家的坎離罡氣神功?」

  場中二人漸走漸近,在相距五六尺處,二人同時雙掌向外一推,只聽得轟地一聲大響,玄龍微退半步站定,慕容仙卻像斷線風箏似地,直飄出去七八尺遠,方才拿樁勉強站定。

  這時,慕容仙臉色慘白,咬緊嘴唇,仿佛忍住一嘴東西不令嘔吐出口似地,用手顫指著玄龍,淒然點點頭,一個轉身,躍上牆頭,消失在夜色裡。

  慕容仙身影慚慚消失,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內,院牆四角嗖嗖地連續竄出了四個人。

  第一個是大頭乞兒。

  大頭乞兒落地之後,逕將師父衣角一扯,偏向一邊喊喊喳喳不知道談什麼去了。他們丐幫師徒之間向不拘份禮,只見大頭一邊說,攝魂叟一邊點頭呵呵而笑,不時地還朝玄龍望上一眼。

  第二個落地的是白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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