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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第二十一章 毒手

  且說擂臺之上,神拳柳迎風等黃皮漢子走近之後,連忙抱拳賠笑道:「尊駕莫非來自在賀蘭的病羅漢鄭大俠麼?」

  原來此人正是四集書中提過,七八年前,在西安三柳祠前,受乃師三目狻猊指使,以一招賀蘭派絕學「陰陽分魂手」,誘出金剛掌侯四使出「一元經」上金剛掌法的絕招「定心兩儀」,害得侯家父子幾乎血濺當場的那個黃皮漢子,病羅漢。

  病羅漢既是三目狻猊之徒,不管他的成就如何,也絕非一個終南派的三代弟子所能抵敵。

  真不知道他怎會也撞進了巴州孫姓兄弟的兩族鬩牆之爭?

  神拳柳迎風做夢也想不到,善有善報,因了他剛才對金剛掌胡大可所表現的良好風度,居然解救了他本身一場危難。

  等神拳柳迎風說罷,病羅漢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老氣橫秋地抬著眼皮反問道:「怎麼樣?既曉得了我是誰,現在還比不比?」

  嘿,這是什麼話?

  泥菩薩尚有三分煙火氣,何況是有血有肉的人。

  雖說神拳柳迎風出身終南大派,素養較常人為深,但不管如何深,終究有個限度。擂臺不比幽室。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一個練武的人,爭的是一口氣,講究的是一點名頭,病羅漢如此目中無人,不把他姓柳的放在眼裡,就是面前放的是座刀山,他姓柳的也得闖上一闖,何況,他禮敬他,只是震懾狻猊的威名,至於他病羅漢本人,說得明白些,到底誰行誰不行,還得拿點貨色出來瞧瞧,才能蓋棺論定呢?

  神拳柳迎風的一肚子門火,正在蒸騰醞釀之際,偶一側頭,忽見擂臺右角伸出去的杉木尾梢上,不知在何時已候著一個大頭闊嘴獅子鼻,其髒無比的年輕乞兒,正朝他嘻著大嘴,微微以目示意。

  神拳柳迎風心知有異,才待有所表示時,大頭乞兒已將一顆其大無比的頭顱埋進了隔肢窩,撮撮弄弄地,仿佛在咬蝨子。

  由於時間匆促,神拳也無暇多想,當下冷哼一聲,抱拳揚聲發話道:「敬人者,人恒敬之。鄭大俠既然對自己的一套式學頗為自負,我姓柳的雖然有點不自量力,倒是非要見識一番不可了。」

  柳迎風嘴裡交代著,卻始終留神著杉梢上那個大頭乞兒。

  病羅漢見對方雖然懾于賀蘭派武學之威名,卻並未趁風收舵,知道對方也是個甯折不撓的漢子,多說無用,不露兩手是怎麼樣也打發不了的。

  只見他左腳向前踏出半步,兩臂下垂雙陰掌照地,又是當年對付金剛掌侯四的那一招起手式「密雲不雨」。

  也是神拳柳迎風走運,病羅漢一上手便落入金剛掌侯四兩個計畫中比較簡易的一個。

  大頭乞兒雖然受了攝魂叟薰陶,見聞廣博異常,但對於賀蘭派的武功卻知道並不十分清楚,因為時間上不容許,侯四僅將該派的「陰陽分魂手」向大頭乞兒說了,並告訴大頭說,這一招一定是接在「密雲不雨」的起手式之後。

  假如病羅漢不用「密雲不雨」為起手式,可能就不會使用「陰陽分魂手」。要是如此的話,只有走第二條路,挺身而出,用話將病羅漢逗開現場,說實在的,金剛掌侯四也頗有意一雪當年上門尋釁之恨呢。

  現在,病羅漢毒心一起,準備一擊成功,也懶得和神拳消遣,想在一招之內將神拳趕下臺去,就不得不用他師傅賴以成名的賀蘭絕學「陰陽分魂手」了。

  這種情形之下,大頭乞兒的利嘴可正好派上用場。

  病羅漢開好門戶之後,他馬上沉聲喝了一聲彩:「喝!好一個『密雲不雨』。」

  病羅漢聞聲倏然驚顧,在看清發話之人只是一個不甚顯目的年輕乞兒之後,淡黃稀疏的眉頭稍稍一皺,狠狠地朝大頭瞪了一眼,便回頭向神拳柳迎風一抬下巴道:「請!」

  神拳嚴謹地開了門戶,也道了聲:「鄭大俠請。」

  雙目目光始終不離病羅漢自然下垂的兩臂,同時留神著大頭乞兒的舉動。

  病羅漢更不客氣,雙掌起於胸前,便待發動。

  大頭乞兒也不怠慢,蹲在杉梢上,拍著雙手,出聲贊道:「『陰陽分魂手』果然名不虛傳。唔,雙掌起於胸前,陰陽掌互搓,引發太極之氣,唔,左單前引,虛式,右掌後隨,實招,削肩井,點中庭,撞鳩尾,真狠。別忙,讓過了這一招不算數,看,又來啦!這一下子完全相反。右掌前引,虛式,左掌後隨,實招,唷,取下三路啦,點關元,撞中極,順帶劃過氣海。唔,讓得好!硬拆不得。唔,頂好是縮肩團肩,雙掌合藏頷下,以猴拳中的騰枝過幹身法跳躍閃避,伺機以向前分劈,就像普通拳法裡的破浪手一樣。這種招術在一元經裡有個名堂,叫定心兩儀。嗯,對,對,哈哈,賀蘭派的武功不過如此,黔驢技窮啦。唔,到底是終南大派有兩手,居然將這一招三目狻猊的絕學拆得一文不值,哈哈,要得,要得。」

  病羅漢霍地一個收式,跳出圈外。

  神拳柳迎風樂得停手。

  病羅漢瞪著一雙黃滲滲的田螺眼,胸前不住起伏,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還打個屁?不管拳掌刀劍,搶的是機先,攻的是出其不意,除非是功力相去懸殊,抓不住上述兩種要點,如何能勝?

  病羅漢跳出圈外之後,氣固氣到極頂,驚也驚出意外,他實在看不出這個又髒又難看的大頭小化子是何來路,居然對他的賀蘭派絕學瞭若指掌?田螺眼轉得幾轉,沉聲喝問道:「小子,你是誰?」

  大頭乞兒偏臉笑道:「貨真價實的二代弟子,你沒見到本大頭法衣上的衣結嗎?」

  病羅漢朝大頭身上瞥了一眼,眉頭又是皺,道:「是攝魂老兒指使你來搗亂的嗎?」

  大頭乞兒笑道:「差不多。雖不是師傅,卻是師叔。」說著,手向台下遠處一角,金剛掌等四人立處一指,又道:「你想出氣麼?嘍,去吧,在那裡,他老人家正等著你呢。」

  病羅漢順著大頭乞兒的手勢查看,已經發覺了對方正是和自己有過心病的,西安侯家第三代金剛掌侯四。

  侯四正遠遠地朝他嘿嘿而笑。

  病羅漢心裡一寒,知道侯四一定仍記著數年前西安尋釁之恨,現在單獨遇上,萬萬不是侯四之敵,假如侯四是有意來找他的晦氣,還真難辦。

  這時,臺上台下,萬籟無聲。

  病羅漢心內雖然怙綴不已,表面上仍然強自鎮定地朝大頭乞兒喝道:「我道是何方高人,原來只是薄有虛名的金剛掌侯四罷了。怎麼樣?他想會會我姓鄭的麼?」

  大頭乞兒知道病羅漢是色厲內在,侯四的主要目的是解神拳柳迎風之危,並無閒情逸致找他嚕嗦。除非病羅漢不識趣,硬是送上門來,他也正好藉機一泄陳年舊恨。當下便笑答道:「他老人家倒不一定要找你,全看你姓鄭的興趣,你姓鄭的假如想找他,他老人家也不反對。」

  病羅漢故意冷笑道:「他以為我姓鄭的窮花了眼,希罕這兩隻金元寶麼?嘿嘿,我姓鄭的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既然這麼說,我再在這兒混下去,也給他姓侯的瞧輕了,至於我姓鄭的和他姓侯的一本舊賬——」

  大頭乞兒知道病羅漢在找場面,便搶著接下去道:「那就留到以後哪兒碰上哪兒算好了。」

  神拳柳迎風聞言,會意地微微一笑。

  病羅漢不再答話,先朝侯四立處,狠狠瞪了一眼,再朝西看棚內略一抱拳,便縱身落入台下,刹那不見。

  大頭乞兒朝神拳柳迎風微微一笑,也飄然跳落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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