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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白男微微一怔,瞪眼朝侯四說道:「這種入門功夫雖然和咱們白家的略有不同,但也聽我爺爺為我講解過,侯四叔學的原來竟是玄門正宗哩!」

  侯四未及答言,玄龍又說道:「侯叔叔說,白府武功博兼釋道兩門,加之白老爺功參造化,學究天人,天下各派武學,無不深窺堂奧,底下,侯叔叔述而未解的『三觀六妙法門』,還得請白少爺從旁指教呢!」

  侯四的臉色,又是一陣迷惑。

  白男並未在意。

  白男到底也還是個孩子,他逗著玄龍取笑只不過是因為從小嬌生慣養,僅知有己,不知有人,只逞一時口舌之快,而不能想像到別人的處境是如何難堪而已。說實在,也沒有多少惡意在內。這時,他見玄龍在短短幾個時辰之內,已經抓住了內功初步功夫的修為要領,面子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心底下卻也著實佩服。他想:「我爺剛教我這些功夫時,進步也沒像他這般快法呢!」

  這時他見玄龍規規矩矩,誠誠懇懇地向他求教,不好意思再予取笑,便正色說道:「好好地記住侯四叔的教導,也就夠你受用的了。」

  玄龍見他說這兩句話時那副老氣橫秋的語態,心底暗暗好笑。就在這個當口,玄龍忽見侯四朝他遞過一個眼色,知道是示意他別放過此一請教領袖武林的,白家武學的心訣良機,便趨前一步,朝白男深深一躬,敬求道:「白家武學為武林之宗,白少爺為白老爺獨支嫡傳,如肯略賜片言隻語,定然會勝過我吊眼兒數年苦修,望白少爺千萬成作!」

  白男見他居然以吊眼兒自稱,禁不住「撲嗤」一聲,笑將起來。他一面笑,一面朝玄龍戟指問道:「到現在你才知道了你吊眼兒並不比我高明了吧?」

  玄龍抗聲說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師者,有足為他人效法之長之謂也。易言之,三人行既有我師,三人中我亦人之師也——關於武功方面,對白少爺,玄龍願以師禮相待,其他諸如棋琴書畫,詩詞歌賦,經史百家等則未必盡然。」

  侯四會心地微微一笑。

  白男雖然聽得面籠寒霜,頭卻不住微點。等玄龍說完,從鼻管裡哼了一聲,傲然說道:

  「其他的,以後再分高下,今天,我是『師』定你了。喂,小吊眼兒,聽清了,我可不會說第二遍的。

  練武淺訣有二:一曰清虛,二曰勇往。

  勇往者可以無懈,清應者可以無障。不先辨此,進退無基。

  清應是髓,勇往是筋。髓蘊精血,筋絡周身。

  通血行氣,翼精衛神,唯髓筋,提挈運用,筋弛則體瘓,夠盡則骨枯。

  髓為元,萬象之本也。

  筋縮則攀,筋糜則萎,筋弱刺懈,筋絕則折。反之,筋壯者強,筋舒者長,筋動者剛,筋和者康。欲轉弱為強。功有漸次,法分內外,行有起止,食有節制。

  故拳經雲:清虛我心,是求通也。勇往其行,是求達者也。

  小吊眼兒,好好體會罷,今天到這兒為止——再見了,侯四叔。」

  語音歇,人已渺。白男走後,侯四感歎道:「簡潔扼要,要言不繁,白家武學確有過人之處。」

  侯四說著,忽然轉身朝玄龍低聲說道:「小老弟,你的骨氣、才華、機智,我侯四衷心佩服。只是今天此舉實在稍嫌冒險。尚幸我侯四的武功亦是源出玄門,與攝老幾支源相近,不然的話,給少主人將剛才情形傳到白老耳中,事情就要大糟了。白老對我侯四的出身豈有不知之理?——這些都是攝魂老兒早先教給你的麼?」

  玄龍慚愧地點了點頭。

  侯四見玄尤顯出滿臉不安之色,便又安慰他道:「這也沒有多大關係,以後謹慎一點也就是了。既然在內功方面你已略有基礎,也是好事。明天由我再傳你『三觀三妙法門』,因為你的『止觀法門』的根底打得太好,這一種功夫只須用功練習一個月就可以了。一個月之後。你就可以開始學馬步,身手眼形的運用,以及簡單的拳式掌招。你要記住,我教你,固然可以學得一點東西。但這只是一副藥中的引子,你千萬不能放過少主人的指點。他好強好勝,你只在行止上表現得不卑下,口頭上不讓她任意春風,就像剛才一樣,對他白家武學,多加讚揚,他自然會盡心教你。雖然他本身功力不夠,尚未大成,但心訣手法總是一樣的,只要你肯刻苦揣摩精進,又何嘗不會青出於藍,冰寒過水?何況,有了他的牽連其間,能得白老傳授的機會也就大得多了。」

  玄龍感激地點點頭。

  侯四說罷,抬頭從林隙中望望天色,又說道:「不早了,回到前面去吧,我人白府的故事只有等到以後有機會再說了。」

  之後,每天一樣,金剛掌侯四在下午教他武功,吩咐他在黎明時練習,白天則仍在書房伺持三白老人祖孫,替白男調琴洗硯,陪三白老人下棋,散步。

  白男年青氣勝,經不住金剛拳侯四和玄龍二人有計劃的誘激、贊捧,也偷偷地瞞著三白老人將白家絕學一點一滴地向玄龍灌輸。

  二個月之後,玄龍便已經由白男那兒學得了「降龍伏虎拳」的整套拳式——玄龍也想盡方法,在不傷白男自尊心的原則下指點白男的棋藝,說一些白男未曾獵涉過的歷史故事和名人掌故給他聽。

  兩人相處日近。

  白男似乎已經漸漸地遺忘了玄龍醜惡的外表。

  三白老人見他倆能和睦相處,顯得也很高興。

  冬天快過去了。

  經過了兩個月來金剛拳侯四和白男的悉心指點,玄龍藝業進步,身體已比先前更強壯魁梧,食量也是一天比一天增加。他自己的感覺是:耳聰目明,周身有勁,雙臂有力,步履輕快——他並不知道他已經踏上了,將成為武林一代青俠的第一段里程。

  三白老人不時地在背後以一種驚訝中摻雜了得意的眼光朝他望著,微笑著。

  三個月很快地過去了,——第二年的新春已經開始。

  有一天,三白老人將金剛拳侯四、玄龍、白另三人一起叫到後院裡,吩咐家人在院子裡擺了四椅子,在和煦的陽光下,命各人圍著他團團坐定。

  各人坐定之後,三白老人輪流在每個人的臉上打量了兩眼,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慈藹地對三人緩緩地說道:「你們三個,玄龍,男兒,還有你,侯四,我實在一個也離不開。自我那個不肖的兒子亡故以後,男兒就是我老朽的命。老朽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就是為了要親眼看到男兒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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