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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九章 咦,難道是他——

  玄龍聞聲,驀然一驚。

  霍地打床上跳下,匆匆穿好衣服,用又硬又幹的布巾擦淨眼瞼,誠惶誠恐地往前面書齋趕來。

  适才他已聽出,那清脆的兩聲諷刺,正是少主人白男所發。

  自習內功之後,如此貪眠還是第一次。

  他恨恨地想道:「第一天就顯得如此不自愛,雖然並非有意,可不給三白老人看輕了麼?」

  進得書房,抬頭一看,三白老人正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翻閱一本絲裝書,少主人白男則在書案的另一端抹拭一張柏木棋盤。

  玄龍進門之後,先向三白老人恭身請了安好,又問了少主人安好,然後赧赧地垂手站立一旁,靜候吩咐。

  三白老人首先微笑著說道:「夜裡睡得還好嗎?」

  玄龍紅著臉敬答了一聲:「是!」

  少主人白男,這時從棋盤抬起半邊俊美的臉龐,冷冷地笑說道:「睡得夠不夠?」

  玄龍心裡很難過。想起當初在家裡,有時候起早一點讀書,他爹就會憐惜地問:「你怎不多睡一會兒?」

  他真恨大頭乞兒多事,不知道為了一些什麼緣故將他孤伶伶地交到一個陌生人的手裡。哪怕三白老人是天底下第一奇人,他既有這麼位心高氣傲的孫子,他就不稀罕。

  何況,他已有了投奔的物件,從清淨上人和攝魂叟二位武林高人的口風裡,他已發覺巫山獨秀峰,獨孤子的武功相當驚人,尤以「太極指」聞名,假如他爹在龍虎頭陀手裡遭遇不測,這種氣功的剋星,正是他所需要的。

  假如他能顯示本來面目,他一定會受到較好的待遇,這一點他很清楚。不但少主人白男不會嫌棄他,老主人三白老人一定也會更喜歡他些,他自信少主人白男生得並不比他更為英俊,雖然他比他清秀些——在一個男孩子來說,清秀並不比英俊更為重要。所以,他覺得這位少主人白男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優越之處,值得在他趙玄龍面前盛氣淩人,除了彼此境遇略有不同之外!

  可是,他能顯示他的本來面目嗎?

  清淨上人曾暗地裡吩咐,除非見著了獨孤子,他不能讓人知道他曾經經過改容手術。大頭乞兒臨去的語氣裡雖然隱隱約約地告訴了他,跟上三白老人比投奔獨孤子還強,但他沒有其他交代。在三白老人面前,大頭乞兒顯然還有頗多顧忌,不然的話,他盡可向三白老人說明經過,等候攝魂叟從中周圓,名正言順地拜三白老人為師。之後,在回定遠的路上,攝魂叟也在有意地回避三白老人,雖然攝魂叟曾朝他微微一笑,但那一笑究竟代表了一些什麼意義呢?

  從攝魂叟異常從容的態度上推測,攝魂叟既非怕了三白老人,也不像二人間有過什麼芥蒂。似乎全因為有了他趙玄龍介身其間,唯恐雙方走成對面後,三白老人會因而起疑,破壞了他趙玄龍的好事似地。

  三白老人竟有這麼重要麼?

  玄龍只知道三白老人是他所遇見過的老人中頂容易讓人親近的一個。假如不是因為這一點,他可能根本不會答應跟到這裡來。他也說不出個究竟來,他只覺三白老人的每一句話都有令人無能抗拒的力量。

  他既想開了,便也不再去計較少主人白男語氣中嘲弄,當下佯作不解,正色向少主人白男四道:「玄龍生不逢辰,幼遭孤苦,稍解人事即已流落在外,餐風飲露,難得一宵溫眠,昨夜因床軟被厚,為前所未有,至於無意中失態,以後自當警惕,尚望少主人見諒。」

  三白老人聞言,先朝白男瞪了一眼,然後哈哈笑道:「好孩子,別聽他的。老夫見你眼皮浮腫,定然是初來陌生處所,因思想過多而失眠,老夫看出你不是個貪懶孩子。來,把手伸出來。」

  玄龍以為三白老人懷疑他體內或許生有隱症,要為他把脈,心裡暗暗吃驚。他爹平日也沒見讀過什麼醫書,卻能經常為太平莊中一些鄰人看病,而且神效異常。他本人不明白其中原故,還是後來大頭乞兒告訴他,醫術與武術異道同源的道理,他才知道,一個內家高手對人身經脈、穴道、內臟的位置和性能,其認識絕不比一個大夫知道的少。三白老人既有驚人的武功,必定也有過人的醫藥常識,假如在面面相對,呼吸相通的短距離之下,看破了他的偽裝,雖然他有著一段不可告人的身世,無奈而出於此,三白老人要是因此而減低對他的器重和關懷,那時候怎辦?

  可是,他怎能拒絕三白老人的一片好意呢?

  只望天保佑——

  他謹慎地向前走上兩步,將右手伸了出去。

  還好,三白老人僅僅輕輕地抓住他的手腕,將三指搭在他的寸關上,並沒有把他衣袖擄高。假如三白老人將他衣袖再往上推出寸許的話,他的處境可能馬上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其中原因以後自有交代。

  三白老人抓住玄龍手腕,瞑目靜診了盞條光景,突然睜眼皺眉道:「百脈調和,異于常人,惟心氣稍虛——孩子,你心底難道藏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麼?」

  玄龍知道這是非常緊要的一刻,他知道心脈相連,怕老人又從脈中知道自己吃驚程度,先從老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做好垂手所訓的樣子,然後定下心神,低頭緩聲答道:「玄龍嘗涉經書,略知人子之道。今見老爺子殷殷垂注,念及見背於尊親,有感於懷罷了。」

  三白老人聞言深深一陣歎息,點頭道:「身在錦繡中,哪知饑寒苦。男兒年齡不比你小,這些地方他就比你差多了……」說著,抬頭朝書案另一頭的白男正著臉色說道:「以後不許你再欺侮於他,你們應像兄弟一般——玄龍,你幾歲啦?噢,十六,男兒還長你一歲,你以後就喊他男哥,我已吩咐他喊你龍弟——男兒,你聽到了爺的話麼?」

  白男無限委屈地嗯了一聲。

  這時,三白老人忽然朝門外喊道:「是侯四麼?進來。」

  玄龍趁機退到一旁。抬眼看去,見門外走進一個四十來歲,短小精悍,方臉黑皮的漢子,知道此人大概就是那個侯四了。

  侯四對三白老人似乎非常尊敬,進門之後,躬身問了一聲好,便垂手靜立一旁,一聲不響。

  三白老人先指著侯四朝玄龍笑說道:「這是侯四叔,在江湖上很有一點名氣,人家都喊他做金剛掌侯四。假如你對武功有興趣的話,可以多多向他討教。」

  玄龍趕緊躬身喊了一聲:「侯叔叔!」

  這一來,玄龍吃驚程度可更大了。當他和大頭乞兒在一起的時候,大頭乞兒曾經告訴他許許多多武林中有地位的高人名姓,其中便提到過金剛掌侯四。金剛掌侯四既是名震武林的高手之一,看他對三白老人恭敬的程度,三白老人在武林中的地位,是可想而知的了。

  只有一點,玄龍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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