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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他的原意,只不過想先傳對方閒談談,看有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由於心神他屬,所以探手盤中時,全未注意細看,現在錯誤既已造成,一時更改不及,也就只好任其自然,慢慢再說了。

  於是,他定了定神,抬臉道:「請進!」

  室外嬌聲應道:「婢於遵命。」

  嬌諾聲中,一條白色身形飄然入室。

  燈光下,但見此女身披一襲繡有根子花的雪白披風,年約廿四五,淡黃酒,水泡眼,塌鼻,闊嘴,果然其醜無比。

  但面目雖醜,一雙眸子卻是流離有神。

  由這點可以看出,此女別的不說,單在武功方面的成就,就非教中一般花女所能望其項背的了。

  除此而外,此女尚有一頭烏雲般的黑髮,及一副窈窕的身材。

  如從背面或側面看上去,其掠影之美,較之日間的春夏秋冬四後,亦複有過之而無不及。

  司徒烈不禁暗歎道:「在一個女人來說,美與醜,兼集一身,醜自醜之,而美者卻不足彌其憾,上天弄人,莫此為甚矣。」

  白衣藥令進室後,雙目流盼之下,也已將司徒烈打量清楚。

  因為司徒烈現下所化裝的紫臉老人,另有一股凜然氣派,令她頗具好感,這時,但見她微微一福之後,立即指著桌上殘棋笑說道:「長者亦好此道耶?」

  司徒烈正感窘迫。聞言忙一迭地點頭道:「是的,是的,貴教主日間一再推薦,姑娘文武兼能,尤以奕道之精,更稱花國翹楚,現在奉請姑娘來此,正是請教這個。」

  白衣藥令乜斜著微微一笑道:「真的嗎?」

  司徒烈怔了怔道:「怎會不真呢?」

  白衣藥令乜斜著又是微微一笑道:「如只為了一盤棋子,用百花令召喚,豈不比用逍遙令適當得多?」

  司徒烈這才領會過來,不由得期期地道:「一時疏忽,抱歉之至。」

  白衣藥令睥睨媚笑,抿口低聲道:「其將錯就錯乎?」

  司徒烈知道,騎虎之勢既已形成,徒費口舌,也甚無謂,為了解決問題,也只好走到哪裡說哪裡了。

  這樣一想,心神大定,於是索性打趣道:「即以棋局輸贏來作決定如何?」

  白衣藥令似對自己的棋藝頗具自信,聞言之下,不禁喜透眉梢,這時,目光一掠,忽然低聲說道:「我的臥室,比這兒清淨,到我臥室裡去怎樣?」

  司徒烈本待反對,忽然暗想道:「這丫頭是教中藥令,臥室一定離藥庫不會太遠,萬一有了眉目,要動手腳不也方便得多?」

  想華進試探著笑道:「就怕藥味太濃,令人受不了。」

  白衣藥令忙搖搖頭道:「長者過慮了,婢子臥室雖在藥庫隔壁,但本教各種藥物,無論藥性如何,均極怡神芬芳——」

  說至此處,媚眼一飛,又低聲蕩笑道:「嗅久了,受不了倒是真的。」

  司徒烈見沒料錯,遂敷衍地點頭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白衣藥令取得同意,高興異常。纖腰一擰,轉身向外,擊掌召來那四名聽候支使的花女。她吩咐兩女前導,兩女分別捧了棋盤棋子,然後引著司徒烈,沿著回廊,曲曲折折地來至一處。

  ▼第三十章 人生如夢

  這是一座獨立而僻靜的院落。

  院心一座小樓,四間小室像衛護地分據四角。

  一行進入樓房之後,白衣藥令命四花女退出,另由樓中喊出兩名花女,接過弈具,踏梯登樓。

  樓上有兩個房間,一間是臥室,另一間便是教中藥庫。

  臥室中佈置相當雅致,室角書櫥中,排滿了各種書箱,四壁除了書畫之外,尚懸有不少笛簫琴琶之類。

  兩名花女泡上兩盞香茗後,立即悄然下樓。

  白衣藥令俟兩女去後,放落窗幔,剔亮銀燈,在司徒烈對面坐下,取過黑棋,首先於右下角布下一子。

  臉一抬,嬌聲笑說道:「長者手下留情呵!」

  這時的白衣藥令。兩頰泛霞,春意滿臉,明眸溜顧間,醉波盈盈,燈下看下去,居然聲嬌人媚,而不似先前那般難看了。

  司徒烈微笑不語,順手在對角下了一子。

  序盤佈局,雙方看來都很輕快,但五十手一過,司徒烈立即發覺有點不妙。

  這位白衣藥令的棋藝,果然名不虛傳,比起先前那位花相龍虎怪乞吳上威來,真是高明得太多太多了。

  這五十多手中,黑棋竟在不覺中,將勢利占盡。

  司徒烈由於一面落子,一面盤算著如何開始套問,心神不專,同時低估了對方的實力,滿以為對方縱強也將強不過自己,所以沒有十分留意,等到警覺過來,已然不知如何下子是好了。

  躊躇半晌,勉強下了一子,同時忍不住苦笑道:「姑娘在這一方面,果然厲害。」

  白衣藥令限波一溜,抿口格格地笑道:「另一方面,也頗不弱呢!」

  司徒烈淡淡笑道:「哪一方面?」

  白衣藥令睨視著曼吟道:「若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誰人說?」

  司徒烈忙顧左右而言他地贊道:「姑娘的詞,讀得好熟。」

  白衣藥令睨視著接口又吟道:「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誰賦情深?」

  柳永的「雨霖鈴」,姜夔的「揚州慢」,被她信口摘來,前者首句易二字,後者末句易一字,頓成另一意境,雖然意誨淫豔,但百花教中居然能有這等才女,也就相當難能可貴的了。

  聽了玉面閻羅的描述,司徒烈對這位藥令,印象本極惡劣,而現在,見面之後,因才生憐,先前的一腔卑視之感,無形中轉成了同情與惋惜。

  他暗歎道:「女人的美,既不能代表美德,那麼,女人的醜,又何嘗是什麼罪惡?像這位藥令,以及教中大多數的女子如牡丹壇主跟海棠少女等,假如她們換改一個良好的環境,誰又敢說她們不將是一些賢妻良母?」

  心中迅忖著,口裡卻立即笑說道:「的確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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