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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錢總管道:「生的蛋可以吃?」

  君方義道:「這是當年動了手術之後,五手怪醫的特別吩咐。五手怪醫說,這樣可以促使創口早日平復。而這女人卻以為吃了生蛋既有這麼大的好處,天天吃豈不更妙?於是便吃成了習慣。所以,我一聽說這老婆子有吃生蛋怪癖,便知道她是誰了!」

  錢總管又問道:「你看,這女人有沒有方法可以找得到?」

  君方義道:「知道了她是誰,找起來自然容易得多。我先趕回來,便是想請堡中加派人手,這女人仗著沒人認識她,目前很可能仍在城中,沒有離去。」

  他四下望了一眼道:「堡主呢?」

  錢總管臉上登時升起一層陰霾,輕輕嘆了口氣道:「剛走。」

  君方義道:「走了多久?」

  錢總管道:「就在你進來之前一會兒。」

  君方義道:「什麼時候回來?」

  錢總管又嘆了口氣,道:「這個恐怕就要請教你老兄了。」

  君方義愕然接道:「請教我?我……我……剛剛回來,怎麼會知道?總管……你……你……別是在說……說笑話吧?」

  錢總管皺皺眉頭,沉默了好一陣子,方才抬起面孔,緩緩地說道:「不是笑話,君兄,事情可鬧大了!」

  君方義一呆,道:「出了什麼事情?」

  錢總管緩緩接下去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我至今依然莫名其妙。剛才,我們回來之際,本來談得好好的,堡主他不知道發現了什麼事情不對勁,喃喃說得一聲:『不好,我們中了這廝的毒計了!』接著,便像換了個人似的,不斷地自責,口口聲聲說對不起我們大家,尤其對不起高宗武高師父,甚至稱他自己為金龍門中『一個不肖的弟子』!」

  「後來呢?」

  「後來他便走去裏面房中,改扮成一名白髮老人,沒有說幾句話,就這樣匆匆走了。」

  「臨走之前他怎麼說?」

  「他要我帶著你們,立刻隱去中條山百鹿谷。並說三年之後,他如能僥倖不死,他會去百鹿谷找我們,和我們住在一起!」

  「他既沒有說我們中了敵人什麼毒計?也沒有說要去哪裡?」

  「一個字都沒有提!」

  君方義思索了片刻又問道:「在這以前,你們是在談些什麼事?」

  錢總管苦笑了一下,說道:「別的還有什麼事好談?當然是在談論那些女娃兒!」

  君方義接著問道:「在他警覺中計之前,你們談到哪裡?」

  錢總管道:「他說他不明白,那廝甘冒大不韙,將這七名少女分從各處劫來,為什麼最後卻假他公孫某人之手,將這些少女又給放出去?」

  君方義道:「你當時如何表示?」

  錢總管道:「我當時無法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君方義道:「接著他便非常驚惶而憤怒地表示我們大家已經中了那廝的毒計?」。

  錢總管點點頭,沒有開口。同時,緩緩移目望去窗外,彷彿又在追憶當時之情景。

  君方義背著手,在廳中不停地走來走去。

  走著,走著,忽然之間,像觸電似的,直挺挺地在大廳中央,一下子站定下來,瞠目如癡,一動不動,只有嘴唇在微微開合:「一點不錯,我們的確中了那廝的毒計──」

  錢總管霍地轉過身來,瞪大眼睛道:「你說……我們……真的中了計?」

  君方義一雙眼光仍然直愣愣地平望著前方,平板而單調的字句,就像不是從他嘴裏吐出來似的:「最卑鄙,最下流,也是最陰險狠毒的調虎離山之計,我們在太白山麓的那座無名堡,這下算是完定了!」

  錢總管整個人都呆了。

  君方義喃喃接著道:「洛陽少女失蹤……潼關的擂臺……我們都是一群大笨瓜……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竟自始至終,渾無所覺!」

  錢總管無力地垂下頭,胸腔中如萬針攢刺。

  他的傷心和憤怒,跟其他的武師們,也許沒有什麼不同,但他身居總管的名分,卻使他更多一層慚愧。

  他希望有人責備他,那樣也許可以減輕他一點痛苦。

  但是,先前的堡主,和現在的君師父,誰也沒有責備他的意思。

  君方義深深嘆了一口氣,腕袖微揮,灑出六枚金錢。

  接著就地盤膝坐下,緩緩閉上眼皮,調息入定。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方睜開雙目,按著卦象,默默演算。

  錢總管靜立一旁,一直不敢出聲打擾。

  直到君方義將六枚金錢重新收進衣袖中,他才走過去啞聲帶顫地低聲問道:「我們留在堡中的人,不……不……礙吧?」

  君方義沒有馬上回答。錢總管唇角牽動了一下,想說什麼,但又忍住了。

  君方義忽然抬起臉孔問道:「下一步,總管打算怎麼辦?」

  錢總管黯然垂落視線,答道:「自堡主離開之後,錢某人的心情始終未能夠獲得片刻之寧靜,如今你君師父問起這一點,我錢某人除了說慚愧,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們堡主的脾氣,你君師父清楚,他吩咐你怎麼做,便希望你怎麼做,事情演變到今天這種地步,已經夠他傷心的了,如果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再不聽他的話,自作主張,一意孤行……」

  他苦笑著,嘆了口氣道:「但是,錢某人比誰都明白,今天,別說是我這個無能的總管,就是堡主他老人家親自要帶你們隱去百鹿谷,恐怕都不一定行得通。君兄,你說吧!你叫我這個總管怎麼辦?」

  關於卦象上對無名堡方面所顯示之吉凶安危,兩人都避口不再提及一個字,因為君方義不肯立即回答,實際上便是最好的回答;以錢總管之老於世故,當然不用再問下去,心中也能領會。

  君方義兩眼注視著地面,微微點頭,出神不語。

  他如今望去之處,正是剛才排了六枚金錢的地方,他目不轉睛地呆呆諦視著,彷彿六枚金錢仍然排在那裏一樣,隔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面孔道:「星象卜算之學,既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所以,小弟底下要說的話,只能提供作參考,我們現在留在洛陽的這三十多人,也許是無名堡今後僅有的一支孤軍,何去何從,關係非淺,仍須總管慎重決定,不要因為君某人幾句話,影響整個大計,這一點尚請總管……」

  錢總管迫不及待地注目問道:「卦象怎麼說?」

  君方義肅容一字字地說道:「如就卦象而論,不管去不去百鹿谷,我們均必須立刻離開這座宅子,至遲不能超出明天這個時候!」

  ▼第六章 五手怪醫

  半個月後,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突然在武林中一陣風似地傳了開來。

  在某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無名堡為一群蒙面人突襲,由於事出不意,在風助火勢之下,全堡三百多人,幾乎沒有能夠留下一個活口。

  大火一直燒了三天三夜,方始逐漸熄滅。

  事後有人冒險去到火場,只見原先氣勢宏偉的堡寨,如今已只剩得一片斷壁殘垣,瓦礫之間,焦屍縱橫,死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沒有人知道這是哪一派人物的辣手傑作。

  沒有人知道那位無名堡主有否同時殉難,以及這場浩劫中,該堡之武師,還活下多少!

  但是,不論如何,對整個武林而言,這都是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因為過去無名堡問事江湖時,從沒有使過這種殘酷而恐怖的手段;這不由得使人想起,這批人物既能將無名堡毀得如此徹底,在今後的武林中,他們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然而每個人都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公開議論這件事。

  因為沒有一個人能自信他強得過那位無名堡主,也沒有一個人願意步上這位無名堡主的後塵。

  ***

  曾經煊赫一時的無名堡,就這樣在武林中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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