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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那位副隊長後來又交給他一張表格道:「每天寅卯之交練劍,其餘作息時間都規定在這上面,明天練劍時本座再介紹你與其他弟兄見面。」

  說來也很有趣,所謂每天寅卯之交「練劍」,練的竟是一套不包括「驚天三式」的「遊龍劍法」!對於這套祖學「遊龍劍法」,在今天,華雲表已是獨一無二的大行家,但現在為了「隨俗」,他卻需每天起個大早,去跟那名副隊長半生不熟地重新來過一次,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每天下午,有一個時辰,華雲表與另一名八號武士被派在一間石洞面前擔任警衛工作,在一排山壁下面,這種石洞計有十餘間之多,華雲表只知道裡面關的都是犯人,卻不知道裡面關的都是誰和誰?因為石洞開啟每天都有一定的時間,或為提審,或為遞傳飲食,這方面的工作全由分宮中藍衣武士擔任。

  轉眼之間,十來天過去了,華雲表對這座第九分宮內部形勢都已取得初步了解,他所了解到的是:這座第九分宮在魔宮一十八座分宮中所佔之地位相當重要,它的主要任務,似乎就是看管魔宮交來的特別犯人,因此之故,這座第九分宮在編制上也比一般分宮為大,單是「藍」「黃」「黑」三色武士就有一百多人,不但比以前那座第十八分宮為大,甚至開封城外那座第一分宮也是望塵莫及。這一天,華雲表正打算找個機會,大起膽來到宮內各處暗察一番之際,堡外忽然遙遙傳入一陣長呼道:「總宮御前紫衣專使到!」

  稍頓,又接下去傳呼道:「奉帝君手諭,提調三號大牢犯人,擺案,接旨……」

  華雲表聽得心頭一動,所稱三號大牢,正是自己每天擔任警衛的那個石洞。這名囚犯究竟是何等樣人,他倒頗想趁這機會看個清楚。於是,華雲表約同八號和七號,穿著整齊,佩上寶劍,佯作任務在身,昂首挺胸向後山石牢方面走過去!等到華雲表和七號八號兩名黃衣武士走出分宮後門,峽谷中,三號石牢前面,已在五六名分宮護法拱衛下,成品字形站著三名器宇軒昂的紫衣勁裝人。那三名來自血劍總宮的御前專使,為首一人肩繡金線橫槓,面垂紫紗,階級似是一名分隊統領,稍後二人則係以本來面目出現,一人佩著一支長劍,負手仰臉,兩眼望天,神氣均極倨傲。

  這時,那座三號石牢的石門洞敞著,裡面正傳出一串唏哩嘩啦的鐵鏈聲響。不一會兒,人犯出現。華雲表在看清那名犯人的身材面貌之後,不禁愕然一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裡面關的原來就是上次在九華後山石洞中那名自稱為正牌七巧仙子的藍衣病婦!現在,一個一直縈繞心頭的謎團總算打開了。前此,怪乞胡畢義準備藉承天武場為進身之階,想趁機混入血劍魔宮,並望能被分發到該宮第九分宮,問他目的何在,小子始終不肯透露一絲口風,如今,華雲表明白,問題可能就在這名神祕的病婦身上!這時的華雲表,心中有著說不盡的惱恨。那小子不曉得去了哪裡,最後,陰錯陽差,自己卻來到這座第九分宮,假如那小子早將任務明白說出,他華雲表利用無數次的守衛之便,有十個藍衣病婦不也早就給救出去了?

  此刻,那名藍衣病婦似因囚禁過久的關係,神情已較上次在九華後山石洞中見到時更形萎靡困頓。臉黃如蠟,髮蓬如草,羸頸頹垂,腳步踉蹌,若非有人扶持,幾乎隨時有仆倒之危險。華雲表站立下來,身後的七號八號兩名武士自然無法前進,他們三人如照預定的計劃,一直向前走過去,可能誰也不會留意,如今突然中止前行,木愣愣地挺在那裡,目標可就顯著了。那名紫衣分隊統領扭頭咦了一聲道:「這三人——」分宮中那五六名護法聞聲一致轉過臉來,內中一個厲喝道:「誰叫你們來的?」

  華雲表暗暗一驚,連忙俯身道:「卑劍等職司三號石牢守衛之責,適聞三號石牢提人,以為也許或有差遣之處,是以冒昧前來伺候……」

  那名護法哼了哼,轉向石牢旁邊,一名值班中的武士冷冷吩咐道:「去請你們黃衣馬副隊長來!」

  華雲表聽了這種語氣,不禁暗道一聲:「這下要糟了!」

  不意禍星忽變福星,那名總宮特使眼皮一陣眨動,這時突然舉起手臂向身後搖了搖,出聲阻止道:「且慢!」

  那名下令之護法立即躬身恭應道:「是!」

  那名總宮特使又朝這邊打量了一陣,點了點頭道:「很好,這三人都很忠於職守,協押人犯之人選就派給他們三個吧!」

  那名護法期期搓手道:「他們都是——」言下之意,似說:這三人都是剛剛選進來的,武功差,經驗也差,這等要務,恐怕難以勝任。不期那位專使聽了,深為不快,當下嘿了一聲道:「那就由你作主好了!」

  那名護法一呆,不勝惶然道:「不……是……卑座是說,他們都是……都是上上之選……您……真好眼力……咳咳,選得對極了,這三個,就是這三個!」

  另外幾名分宮護法這時也幫打圓場,齊向這邊招手道:「過來呀,你們三個!」

  華雲表大喜過望,連忙疾上數步躬身道:「謝上使賞拔!」

  那位紫衣專使似甚滿意地嗯了一下,接著甩頭道:「將人犯押到外面車上去!」

  華雲表應了一聲:「是!」

  伸手自一名黃衣武士手中接過鐵鏈,另外的七號和八號兩名黃衣武士則走去藍衣病婦身旁接下扶持病婦的工作。一行在那名紫衣專使領導下魚貫出宮,分宮外面的空地上已經停著一部雙馬篷車,藍衣病婦上車後,馬車便在分宮眾護法列隊躬送之下向谷外駛去。車由總宮來的那兩名紫衣衛士駕駛,那兩名態度冷漠專恣的紫衣統領則跟華雲表等人坐在車內,車廂四邊布篷一齊放落,裡面光線甚為暗淡,那位紫衣統領似乎有點疲乏,這時雙臂盤抱,背倚車壁,已經倏然合上眼皮。華雲表一顆心不由卜卜跳動起來。這名紫衣統領的大而化之,在華雲表,可說是求之不得。現在,華雲表開始估計大局……

  與自己同行的兩名分宮武士,年紀與自己相彷彿,好似剛入分宮不久,十餘天來,大家已經處出感情,等會兒,他動手,他相信二人將不至於採取敵對行動,縱使二人不為己助,他也不放在心上,因為二人如論武功與自己畢竟還差得遠,如今,值得考慮的問題有兩方面。第一:自己能不能一舉制服對面這名紫衣統領?第二:如何才能不將前面兩名紫衣衛士驚動?要是驚動了,自己以一敵二,到時究竟敵得過敵不過?因為,他明白魔宮的近衛武士不會有弱手,身手欠佳者,絕對不會中選。

  關於第一點,比較容易解決。他並不準備衝突,對方武功再高些,也是一樣,車廂狹窄,他只需選好機會,可說是探手可及,俗云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尚不至笨到連一個半眠狀態中的敵人也收拾不下來。而第二點,就比較困難了!儘管他不將七號和八號二名分宮武士放在心上,但是,由於彼此間先無法取得協議或默契,屆時,他一動手,萬一兩個小子因受驚而失聲叫出來,怎辦?

  華雲表暗暗搖頭,實無兩全之策可施。由車行加速,而車身卻反而不及先前顛簸得厲害來推測,馬車這會兒大概是已經馳出谷道而轉入平坦的官道了。華雲表漸漸感到心焦起來。照理,應該謀定而後動,方屬穩健做法,可是,良機一去不再,萬一對面這廝養夠了神又醒過來……所以,華雲表毅然決定了:「當機立斷,盡力而為,先打發了對面這廝再說!」

  華雲表盤算既定,立即緩緩吸入一口氣,真力暗提,運聚雙臂,以眼角瞄準對方穴道部位,輕輕挪動身軀,配合用力方向,以便手到功成,一切準備停當,華雲表剛於心底道得一聲:「朋友,對不起了!」

  右手食中二指一併,正待閃電點出之際,那名紫衣統領忽然含混地唔了一聲,雙臂張開,呵欠睜目。華雲表暗嘆一聲罷了,只好收兵歇鼓。

  紫衣統領左右望了一眼道:「本座是不是睡著了?」

  華雲表有著啼笑皆非之感,勉強陪笑道:「好像是的吧,您也太辛苦了。」

  紫衣統領沒有再接腔,打了呵欠,眼皮一閉,似想繼續好夢,華雲表大喜,不意那廝眼皮僅僅閉了那麼一下,旋又睜開道:「路還遠得很,你們輪班歇歇吧!」

  華雲表和七號八號兩名武士不得不道謝,同時,限於彼此現下之身份,對方雖然這樣說了,他們又有誰敢真的去睡?紫衣統領點點頭,接著道:「你們三個年輕,稟賦也都不錯,到了總宮,本座或許會將你們收在座下也不一定……」

  三人又謝了,紫衣統領繼續說道:「將來跟了本座,好處說不盡。」

  三人只好再謝一次,華雲表肚內罵道:「媽的!簡直在窮過官癮嘛!」

  紫衣統領話鋒一轉,忽然問道:「你們三個,誰進第九分宮最久?」

  華雲表指指黃衣七號武士道:「這位大哥。」

  紫衣統領因此轉向黃衣七號道:「多久了?」

  黃衣七號恭答道:「二個半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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