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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小叫化驚得跳起來道:「什麼?你——你說什麼?沒——沒有解藥?」

  玉面丐顛聲道:「是的,掌令,你殺了我吧,我——夏流——一時糊塗,不但沒有解藥,甚至連下的是什麼毒都不清楚。」

  小叫化眼中冒火,猛地一腳踢出,玉面丐一聲慘嚎,一條腿骨已給蹋斷,小叫化怒猶未息,牙一咬,又待踢去。

  單劍飛連忙伸手阻住道:「打死他也沒有用,快點想辦法要緊,現在七老到底怎樣了?」

  小叫化向趙司事喝道:「搜他身上!」然後才回過頭來恨恨說道:「七老住的養心閣,平常非經許可,幫中誰也不得擅入一步,適才我趕去,一再高聲稟報,閣內均無人回應,便知情形不妙,冒昧衝進去一看,只見酒杯打碎一地,七老一個個臉色發青,昏迷不醒,顯然均已中毒,我叫護閣弟子來問,都說今天只有這廝一人進去過——」

  單劍飛急急又問道:「你有沒有作何處置?」

  小叫化喘著道:「我別無他法,只有先用幫中解毒散為七老分別灌下,同時又為他們封住心經諸穴,希望毒氣不致攻心——」

  趙司事失望地直起身來道:「真的什麼也沒有。」

  小叫化聽了,有如洩了氣的球,頹然跌入一張竹椅,臉色蒼白,額汗如豆,半晌不能言語。單劍飛也急得直打轉,忽然駐足道:「幫主呢?」小叫化有氣無力地道:「昨天剛走。」單劍飛搔耳道:「現在舵中還有哪些人在?難道就沒有一個懂得醫道的麼?」小叫化嘆了口氣道:「幫主不在,七老突然遭此變故,總香主懸缺,五堂香主有三位不在,只有——」小叫化說至此處,忽然叫道:「趙司事,快去請巡按堂孟香主,我們在養心閣等他!」說著,一把拉住單劍飛道:「走,我們去養心閣等著,這位孟香主雖然不算岐黃名家,但對藥物一向還頗感興趣,他或許能想出一點辦法來也不一定!」

  養心閣是獨處靜院中的一間雅軒,窗明几淨,片塵不染,軒中,七老散躺各處,顯係聚飲後突然毒發倒地。小叫化恨聲道:「夏流那廝一向會獻慇懃,在幫中輩分雖低,七老對他卻頗有一點印象,這次他大概不知胡編了一些什麼消息回來密報七老,正好碰上七老聚飲,他一定是在為七老斟酒時下的手腳,好個天殺的惡賊——」說著,巡按堂那位孟香主已經趕到。孟香主是個五旬出頭瘦小老人,神態極嚴肅,兩眼有神,小叫化為他介紹了單劍飛接著,他便為七老一個個加以把脈,察看瞳仁,俯聽呼吸。小叫化搓手低聲問道:「孟香主看了怎樣?」

  孟香主想了片刻,沉重地道:「對方大概是為了便於施毒者脫身,故所下毒物性甚緩,這一點,尚算不幸中之大幸,又經掌令以閉脈手法封了主要穴道,如再服以新鮮毒蛇血,據本座看來,一月之內應無生命之虞。」說著搖了搖頭又道:「自然這只是治標辦法,治本之道,須徹底清毒,本座說來慚愧,實在無法察出所中之毒究屬何種毒質。」

  小叫化著急道:「那麼當今誰人有此能耐呢?」

  孟香主沉吟著道:「眾所週知,用毒解毒自是以四川唐家最為出色,不過,四川唐家自從三十年前,遭了『鬼女』陰美華之母『瑤臺羅剎』那場血災以後,是否尚有後人留下,實在頗成問題,就是有,一時也無法找到。」

  小叫化埋怨道:「那還提他作甚?」對一名巡按堂主而言,這話是相當不禮貌的。不過,巡按堂主身份是「四結」,小叫化這個掌令丐也是「四結」,而且小叫化的口不擇言也是為了憂心七老之故,所以,孟香主聽了一點也在意。當下點點頭又道:「是的,除此而外,以前七星劍座下的白丁雙將也是醫中能手,只可惜這兩人也已久無音訊了。」

  原來白丁雙將還是醫中能手。「老丁」是「百塵」,「老白」是「胡駝子」,這二人,單劍可說再熟不過,可是二人現在都在哪裡呢?單劍飛嘴脣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小叫化皺眉道:「還有呢?能找得到,行得通的路子還有沒有了?」

  孟香主仰臉苦苦思索了好半晌,最後猛一擊額道:「對了」

  小叫化連忙問道:「想到了誰?」

  孟香主忽然搖頭一嘆,低低道:「其實這一條也行不通,唉,不說也罷。」

  單劍飛注目道:「天下無難事,祇怕有心人,既然還有途徑可循,能不能辦到是另一問題,孟香主何不說出來大家斟酌斟酌?」

  孟香主又是一嘆道:「『天山天池隱翁』雖非解毒名家,但因地利關係,他那用天池百年丹蓮所製煉的『丹蓮冰雪散』,卻有化解千毒之功,可是,誰能向楊老兒討得那種『丹蓮冰雪散』呢?」

  單劍飛雙目一亮道:「為何不能?是不是路太遠?時間上來不及?」

  孟香主搖搖頭道:「倒不是時間問題,此去天山雖說有數千里之遙,如能找一匹千里良駒,一月打來回,實在不算什麼。」

  單劍飛張大眼睛道:「那麼別的還有什麼問題?」

  孟香主苦笑笑道:「單少俠請想想看,百年丹蓮,顧名思義,採集該有多困難?要為七人解毒,至少需用一瓶以上,煉一瓶丹蓮冰雪散又需費多少丹蓮?天池隱翁雖非吝鄙者流,但是,我們丐幫憑什麼向人家開這種口?」

  單劍飛胸脯一挺道:「沒有關係,我去!」

  小叫化期期地道:「單兄——」

  單劍飛意甚堅決地道:「不必多說了,我說去就是,藥是救命用的,他楊老兒難道要留著陪葬不成?他楊老兒是當今武林四大宗師之一,另外的七殺翁和太陽神翁我都見過,沒有一個不是古道熱腸、大義凜然,如他也是位通順人情的,他就沒有不給的理由,再說,似我這樣年紀輕輕的,就算碰個釘子又有什麼了不起。」說著,又向小叫化道:「你也別閒著,這兒請由孟香主守護,你可於舵中挑出一部份精練弟子,入川試著訪訪唐家後人,雙管齊下,比較可靠。」小叫化點點頭,單劍飛問道:「舵上有無好馬?」小叫化想了想道:「好馬是有,但恐怕沒有日行千里的腳力。」

  單劍飛道:「管它!揀匹頂好的來好了!」單劍飛說著,別了孟香主,拉了小叫化前去選馬,在走向馬廄的路上小叫化問道:「這廝的陰謀你怎麼知道的?」單劍飛只說了個大概,最後道:「我沒有時間跟你說得很細,那廝貪色怕死,等會兒你只須稍加拷問,他自會告訴你。」噢,對了,還有個申象玉囚在你們關洛分舵,馬上提來這邊,關於神威宮的一切,他比誰都知道得多!」牽出一匹黃驃馬,單劍飛躍身而上,揚鞭叫道:「再見了小舒。」

  小叫化感動得熱淚盈眶,啞聲道:「單兄,丐幫不會忘記你!」

  單劍飛豪然笑道:「少婆婆媽媽的好不好!七星門重振,仗你們援手之處正多,將來別抱怨划不來也就夠了——」

  扶風,定西,臬蘭,古浪,向玉門——黃沙古道上,一騎如飛,晝夜不停。五月,太陽如火,風沙蔽空,人如沙鍋中的栗子,人馬唯一的感覺便是渴、渴、渴,脣燥舌乾,呼吸有如吞吐火焰。單劍飛揮鞭如狂,一遇到水塘,便連人帶馬的一齊衝了下去,周身濕透,抹抹眉額,重新上路。大白天,實在支撐不住時,方找一陰涼處仰躺片刻,天一黑,往往一趕就是一個通宵。

  八天之後到達玉門關,坐騎終於一蹶不起。單劍飛撫著馬屍,含淚喃喃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朝,丐幫飼養了你,為的就是今日,小黃,你盡了心了,只是你最後卻死在我手上,我感到有點對不起你——」

  出得玉門關,沙丘如海浪起伏,蒼蒼茫茫,一望無垠。單劍飛沒有耐性乘坐駱駝,決定憑一身輕功與風沙搏個勝負,三天飛馳,披著滿身黃泥,終於到達天山腳下。單劍飛依著玉門關土著的指點,開始自定韃口向深山絕頂登涉。一入深山,天氣突然劇變。白天熱得令人窒息,到了夜晚,卻又令人冷得發抖。入山愈深,天氣愈涼,最後,他看到了山中的河流,他也看到了山中的冰雪,他知道,天池已經不遠了。

  第十三天,他到達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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