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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玉面丐」夏流搖晃著叫道:「好,好酒,再來一杯——」「卡朗」一聲,酒杯脫手,落地粉碎,人也跟著倒身就地,沉沉睡去。

  美美掙脫臂抱,向另外兩名小婢吩咐道:「抬夏副支舵主上床,酒醒後再去喊我。」兩婢點點頭,美美整了整衣衫,帶著七八分酒意,飛快地向秘室中趕去,甬道上遇見媚媚,美美問道:「娘娘呢?」媚媚四下裡望了一眼,然後走近美美耳邊低低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咯咯一陣笑聲,抽身而去。美美木立了片刻,身形一動,如飛奔向妖女起居之處。美美到達妖女臥房外邊,忽然聽到房中似乎有著一種異常聲息,心神一緊,倏而定身,訝忖道:媚媚那丫頭剛纔不是說——躡足湊去房門口,自門縫中向裡窺去,一條赤裸裸的胴體斜斜伏在床沿,一面狂吻著,一面正以顫抖的手拉扯身上最後叫一件衣物,美美直目審視,愕然暗呼道:「是甜甜?」接著咬牙暗哼道:這個丫頭倒真會利用機會!

  一手推門,一手伸向襟底,房門啟開聲驚動了床上瀕臨最後關頭的一對,甜甜以為來的是妖女,一跳而起,尖聲哀告道:「娘娘饒命——」眼光一直,改口道:「是你丫頭?」

  美美冷笑道:「是我又怎麼?破壞了你們的好事是不是?」右掌一揚,一蓬藍霧,迎面打去。甜甜不虞有此,掩面駭呼道:「好毒的賤人,你,你竟用『絕命針』!」一語未竟,身軀顫得一顫,已然氣絕倒地。美美見甜甜氣絕,也僵住了!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怔了好半晌,突然有了決定似的一咬牙,走去壁櫥中取出一瓶藥丸,瓶塞一拔,悉數傾入單劍飛口中。

  ***

  單劍飛喘息漸定,臉色也漸漸正常,美美守候著,這時玉手迅揮,為單劍飛解開穴道,然後一指窗下案頭道:「你的東西都在那裡,穿好衣服快走吧!」

  單劍飛恢復清醒和自由,又羞又急,胡亂套上破外衣,衝過去搶起那隻布包及鐵骨棍,人已奔出房外,心頭一動,忽又轉過身子道:「你——你呢?」

  美美呆呆凝視著虛空,茫然答道:「隨便。」

  單劍飛搓手道:「你不想離開?」

  美美轉過臉來搖搖頭苦笑道:「謝謝你,我已經想透了,在這兒固無快樂可言,但去別處,也無法獲得幸福,你請便吧!」

  單劍飛著急道:「妖女回來你還活得了麼?」

  美美平靜地道:「你走了便成了死無對證,我可以誣稱人是她放的,被我撞見,我為了自衛下的手!」

  單劍飛惑然道:「妖女會相信?」

  美美平靜地道:「除此而外,我應該沒有下手的理由;而且我敢留下來,便是所言不虛的最好證明!」

  單劍飛又說:「圖一時僥倖何如永獲自由。」

  美美搖頭道:「別說了,你快走吧,一個女孩子並不能靠別人一時的憐恤和同情,就可以生活一輩子,我在這環境裡長大,我自有我的應付之道。」

  單劍飛見說她不動,又恐耽擱過久再生意外,只好默默轉身退出。人至院中,一躍上屋,忽然想及忘了問明三十六名丐幫弟子下落,以及妖女究竟要玉面丐為她做什麼,正想再回來問個清楚時,忽見七八名女婢,自前院嘻笑而來,單劍飛身形一矮,連忙伏下身去。接著,下面房中眾婢似乎驚見於甜甜裸屍,駭呼和尖叫,鬧成一片,單劍飛尋思道:三十六名丐幫弟子不救出,我怎能一走了之?他雖這樣想著,卻只好悄悄離開這座莊院,準備換一身衣裝,等天亮後再來打探。

  天亮後,單劍飛裝成一名趕集的鄉農,頭戴草笠,褲腳管高捲,懷抱一支桑木扁擔,坐在莊前不遠處一株老槐下,呼嚕呼嚕的吸著旱煙筒,一面自草笠底下斜瞄著院前的進出人物。

  直至日上三竿,始見院門大開,自院中駛出二輛高篷大車,兩名車伕,一眼便可看出皆為武林健者,單劍飛見兩車裝載沉重,而且前面密封,心頭一動,猛想及:難道兩車中竟裝著那些丐幫弟子不成?單劍飛愈看愈可疑,容兩車駛過,緩緩站起,暗暗綴上。兩車揮鞭出城,西向馳去,似是奔向開封方面。定陶至開封這一段,人煙稀少,地面極為荒涼。

  單劍飛為怕萬一看走了眼,車上載的不是丐幫弟子,仍得重新折回,所以在跟出三十多里之後,眼見四下無人,便將真氣一提,追到車後。他如今還摸不清兩名車伕身手究竟如何,以及車廂內是否載有其他黨羽,三十六條人命,非兒戲可比,為了慎重起見,他決定先正面試探一下,當下身形一落,故意放重了腳步,一面奔跑著,一面揮臂高呼道:「喂喂,夥計,停一停——」

  兩名車伕一路未見行人,這時忽然聽車後有人高呼,心中一陣怙悛,已知事有蹊蹺,於是兩人猛一收韁,馬匹負痛吭嘶,馬蹄揚起一片黃塵,同時收住去勢,單劍飛奔到前面,向兩人喘著喊道:「搭個便車如何?」

  兩名車伕一見來的只是一名鄉下土老,立即生出輕視之心,其中一名看來較為精明些的沉臉盤問道:「你打哪兒冒出來的?剛纔我們怎麼沒有看到你?」

  單劍飛一邊喘,一邊比劃著解釋道:「打曹縣來,想去大瀾溝看個親戚,剛纔走累了,歇在那邊土丘後面,難得遇上兩位,務請行個方便。」

  另一個粗暴地吼道:「不搭人。」馬鞭一揮,便擬繼續上路,單劍飛瞧在眼中,心想這兩個傢伙都沒有什麼,現在就看車廂內有沒有同黨了。於是,忙自腰間拔下那支早煙筒舞著道:「且慢,且慢,這離兒去大河溝不算太遠,車不搭無所謂,小老兒煙癮難熬,剛纔丟了紙捻子,向兩位討個火總可以吧?」

  那粗暴漢子又是一聲斷喝道:「火也沒有!」喝時馬鞭高高揚起,其勢大有「你他XX的再不滾開,老子可要揍人了」!

  單劍飛佯裝不見,手向後面一輛馬車一指道:「朋友這又何必呢?俗語說得好: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打個火又不費什麼事,小老兒剛纔明明看到車上有人在磕煙鍋兒,在外面走走的人,怎作興這個樣子?」

  那漢子勃然大怒道:「活見你的大頭鬼!」

  單劍飛故意一呆道:「怎講?」

  那漢子怒吼道:「他們一個個已全給——」底下要說的大概是「點了穴道」,不過這廝還算機警,話說一半,居然及時收口。

  單劍飛哈哈大笑道:「謝啦!」身形一拔,斜斜竄起,面對著前面那個莽傢伙,人卻上撲向後面的一個,旱煙筒展臂一敲,後面那名馬伕應手翻落。單足一點車轅,身形再度竄起,莽傢伙大驚,大喝道:「好個鼠輩!」

  單劍飛知道車廂中要有黨羽早就出來了,這時不慌不忙的向那廝一把抓去道:「聽話的可以不死!」兩個傢伙看上去還可以,不意動起手來卻全稀鬆得很,第一個制服得不費吹灰之力,第二個雖然及時滾身下車,但也沒有要他費多大氣力,閃電下撲,旱煙筒一伸,已將那廝右肩天泉敲個正著!單劍飛身軀落地,足尖踢出,又補上左右腿彎的陰谷穴,然後走去第一輛車,拉開布篷,果不其然,車廂內擠得結結實實的,全是鶉衣百結的丐幫弟子。

  單劍飛見眾丐臉色雖然憔悴,呼吸尚還均勻,知道每個人都給點了昏穴,並未受刑負傷,於是,他以最快的動作,將眾丐一個個拖下車來,然後分別解開穴道,眾丐唉哼著,先後支撐著坐起。眾丐看看單劍飛,愕然相顧,甚感茫感,單劍飛摸出那面紫金「掌令丐令符」,向眾丐照了一下道:「諸位認得這個嗎?」眾丐目光一直,接著一個個就地拜倒。

  單劍飛問道:「最接近陶定支舵的是哪個支舵?」

  其中一丐附首答道:「東明支舵。」

  單劍飛點點頭道:「好,你們仍乘坐這兩輛馬車,立即向東明支舵報到,就說執有本符者所吩咐,你們失陷經過,可由東明支舵主轉詳總舵,其餘不必多問,有關你們葛支舵主及夏副支舵主的一切自有我處理!」說完揮揮手道:「這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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