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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單劍飛心頭一震,幾乎失聲叫了起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名黃衣美婦竟是以前「武林四美」中以「媚骨天生,淫險狠毒」,與「天魔女」胡意娘艷名共享的「妖女」歐陽瑤玉!對了,妖女要求的是什麼?葛大年堅不答應又是憑恃了什麼呢?以妖女一身功力,十個葛大年也不會是她對手,葛大年怎會有此膽量的呢?還有葛大年既不願答應妖女的要求,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前來赴約呢?他為什麼不率分舵弟子與之相抗?要是力有未逮,又為什麼不向總舵求援?妖女武功縱高,難道還能強得過整個丐幫的力量?單劍飛所不解的,馬上就得到了答案?他為了表示不屈服,一聲不響,端起第二杯酒,又是一飲而盡,他知道,他這樣做,妖女一定還會說下去。果然,妖女接著冷笑道:「葛大年,以酒澆愁愁更愁,再喝一百杯,也解決不了問題的,要挽回三十六條生命,點過頭遠比喝悶酒有用多了。」

  單劍飛這下可說全盤明白過來了,那位葛大年,大概就是定陶這地方的丐幫分舵主,定陶城中,今天何以見不到另外的叫化呢?原來三十六名分舵弟子已經全部落入妖女手中。身為分舵主的葛大年,他可以不答應妖女的條件,但是,為了三十六條性命,他敢不赴妖女的約會嗎?現在,剩下的問題只有兩個:第一,妖女要葛大年為她做件什麼事?第二,談判尚在繼續中,葛大年又是死於何人之手?

  現在,兩個問題都顯然無法在這兒得到解答。妖女要葛大年做什麼?他不能問。因為他此刻就是「葛大年」,妖女要他做的事,他應該「清楚」!至於第二個問題,則不但不能問妖女,問了,妖女也可能不知道。如給妖女知悉葛大年已死,三十六名分舵弟子頓失利用價值,說不定轉眼之間就要性命不保。

  現在,單劍飛唯一要做的,便是馬上離開,星夜通知丐幫總舵或者關洛分舵,於是,他站起來,冷冷說道:「容我再考慮幾天。」

  妖女陰陰一笑道:「就是現在,沒有下次了!」

  單劍飛知道局面已僵,真氣一提,正待伸手取棍,來個出其不意,先下手為強,忽然軒外奔入一婢,叫道:「啟稟娘娘——」妖女回過頭去道:「什麼事?」那名女婢斜睨單劍飛,欲言又止,妖女手一招,將女婢領去廂房中。

  單劍飛以為有機可趁,詎知抬頭之下,七八名女婢已自動排列著堵住門口,人人粉拳緊握,蓄勢待發,似乎每人手中都握著一件什麼利害的暗器,單劍飛遲疑了,既知道她們的主人是「四美」之一的「妖女」,這些年輕的女婢,便不可輕視。七八件暗器來自七八個不同的方向,他實無自信一定躲得過,如果暗器可以致命,自己一死不足惜,三十六名定陶支舵弟子的生命又交給誰來打救?支舵主葛大年的枉死又有誰來為其查究?何況與七八名女婢動手,勝之不武,敗之取辱,妖女有求於他,事情尚未至完全絕望地步,又何必要逞匹夫之勇?事實的演變,證明單劍飛這樣想法是對的。繡幔一掀,妖女再度走出,目光向七八名女婢一掃,蹙額道:「你們這是做什麼?」一名女婢萬福道:「未得娘娘吩咐,不敢讓葛分舵主離去,婢子們該死,伏乞娘娘恕罪。」

  妖女揮手道:「香香添溫酒。」那名答話女婢,正是名叫香香的一個,聞言立奔到室角小爐旁,取來一壺新溫的酒,為單劍飛和妖女分別倒滿一杯。妖女舉杯笑盈盈地道:「葛分舵主不必為難了,喝完這一杯,有佳音奉告,以前種種不情之請,至此可以一筆勾銷——」語畢,舉杯就脣,一啜而盡。

  單劍飛尋思道:這種急轉直下的演變,難道是因為剛纔進門的那名婢子帶來什麼意外的消息麼?他又想:管它的,只求早點脫身,多也多不了這一杯酒,喝吧!脖子一仰,也是一飲而盡。

  妖女微微一笑道:「乖乖躺下吧!」

  單劍飛目光一直道:「你——」一個你字剛剛出口,一陣天旋地轉,酒杯嘩啦一聲墜地,打得粉碎,人也隨著栽倒。這時的單劍飛,能看,能聽,就只是四肢無力,口不能言,知道中了極毒迷藥,又怒又急,但渾身動彈不得,怒枉然,急亦枉然。妖女臉一仰,向口內丟入一顆綠色藥丸,轉過臉來笑道:「為了陪你一杯酒,害老娘費去兩顆清露丹,知道嗎?這兒的酒不是不可以喝,但如添溫酒,酒上加個溫字,就不大好喝了。」說著,揚臉向院中喝道:「媚媚帶人進來。」

  一婢應聲奔入,正是先前入報的那一個,此婢自入廂房,並未見她走出,不知何時竟又到了前面,可見這座院宅中,處處明暗可通,布滿機關。走在女婢媚媚身後的,赫然竟是一名二結丐幫弟子,這名叫化年約三旬左右,衣著與一般丐幫弟子無異,只是臉孔修刮得乾乾淨淨,雖然露出了端正的五官,儀表也還不錯,但配著一身叫化裝束,不知怎的,叫人看了反而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妖女端了一下來人,注目問道:「你就是這兒丐幫支舵,副支舵主玉面丐夏流麼?」來人持杖躬身,恭答道:「是的。」

  妖女懷疑地道:「這兒丐幫支舵的弟子,老身差不多都見了,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

  玉面丐連忙解釋道:「小的年前剛由『高唐』支舵以一結丐積功調升這兒『定陶』支舵『二結副支舵主』,到職不久即奉這兒葛支舵主差遭赴總舵請示舵務,今天午間,剛自總舵回轉。」

  妖女點點頭,注目又道:「你說你有機密要向老身面陳,是件什麼機密?」

  玉面丐頭一低,囁嚅地道:「您——您對我們葛支舵主所求的——無論它指的什麼——小的——小的——都願意為您效勞。」

  妖女哦了一聲道:「誰告訴你這些的?」

  玉面丐低著頭道:「葛支舵主本人。」

  妖女眼中一亮道:「他如何告訴你的,你且先說來聽聽看。」

  玉面丐頭垂得更低了,低低道:「是這樣的——今天,小的回到舵上,舵上空無一人,只有葛支舵主一個人在喝悶酒,小的問舵上弟子都去了哪裡,他搖頭,嘆氣,只是不開口,問之再三,他方喃喃說道:你別問了,這是不可能的,我葛大年,無論如何也不能昧心答應下來,別說如雲美女,就是刀斧擱脖子上——後來經不住小的纏求,他才說出舵上三十餘名弟下落,以及您的名字。小的因為久——久仰——前輩之名,而——而且,所——所以——小的不揣冒昧,特來毛遂自薦。」

  妖女眨眼道:「你並沒有問清老身要他做的是件什麼事,是嗎?」

  玉面丐忙答道:「只要能獲前輩垂青,赴湯蹈火,小的在所不辭。」

  妖女又眨了一下眼睛道:「你來這裡,你們那位葛支舵主知道嗎?」

  玉面丐道:「知道。」

  妖女注目道:「而你不在乎一切後果?」

  玉面丐道:「他已管不了這許多了!」

  妖女不解道:「為什麼?」

  玉面丐露出得色道:「明年的今天,將是他周年忌辰,他已向閻羅府報到去了!」

  妖女臉色一沉,厲喝道:「胡說!」接著,手一揮,令眾婢退開,指著桌腳旁的單劍飛厲聲接下去道:「你簡直在胡說八道,你是臥底來的麼?過來看看!」

  玉面丐緊上數步,臉色緊張得煞白,遙向單劍飛打量了一陣,忽然大叫道:「絕不可能,我是趁他不備,暗中從他背後下的手,我親跟見他已經氣絕,又親手將他屍身藏入一堆乾草中——」

  妖女冷冷一笑道:「這一個難道是假的不成?」眾婢見主人語氣不善,不待妖女吩咐,一個個身形驟起,如天女敞花般,紛紛落到玉面丐四周,立將玉面丐團團圍住。玉面丐又驚又急,臉如白紙,冷汗如漿,掙扎著又叫道:「假的,一定是假的,人是我親手殺的,我心裡有數,我敢打賭,不,我敢發誓,你們應該先檢查他一下——」

  妖女怔了怔,忽然點點頭道:「他這話有理,孩子們動手!」

  妖女說著,向其中一名婢女道:「香香過去搜搜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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