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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原來這名「屠龍丐」一身武功雖不比「萬戶侯」及「七步追魂丐」有甚顯著的優越之處,但是,為人處事卻較後人二人均要精明幹練不少,「南海至尊翁」口中的「強」,原亦多少帶點「從外表看上去」之意,七老心意亦復相同。丐幫「總香主」一職,不啻一名「副幫主」,「萬戶侯」正義方失之過柔,「七步追魂丐」申友山則失之過剛,用人是「用材」,當然以精明幹練的「屠龍丐」較為合適!

  既然如此,那麼七老為什麼不根據此一看法徑將屠龍丐選報上去呢?

  這裡面還有一點小小曲折。

  「外堂香主」與「分舵舵主」雖同屬「四結弟子」,說起來輩位平行,但不同的是「香主」供職總舵,「分舵主」外主一方,親疏卻有小別,說得明白點,一名「分舵主」一年也許還見不到「長老」們一次,一名「香主」卻幾乎常年與「長老」們生活在一起,做人精明,處事幹練,那是一種無形的看法,對人也好,對事也好,看法人人有,卻未必人人看法相同,「屠龍丐」常年追隨「七老」,難道就不會被人誤會是「七老」們「另眼看待」麼?

  所以,三名四結弟子武功方面既是軒輊難分,縱然落選者毫不為意,七老也不能不避這個嫌,為昭信全幫,激勵來者計,只要能想出更好的甄選方式來,自然要儘量避免「圈」「報」式的下策。

  當時壽筵上,這邊「七老」臉色剛剛一變,另一邊已然有人勃然大怒,搶在「七老」前面公然發作了!

  南海至尊翁四方臉一長,驀地轉向巫山七殺翁沉聲怒喝道:「恰恰相反——『反』誰?」

  巫山七殺翁兩排黃門牙往外一齜,涎臉笑道:「老夫本來『反』的是『看法』,在座諸公,有耳朵的,當都聽得明白,如果你老方一定要將它逼成另一種『反』,嘻,嘻——」手捻山羊鬍,人在原處未動分毫,臉上笑意卻愈來愈濃,語氣雖還硬朗,神氣卻還透著一種巴結求和的意味。

  可是,事情卻有點不對。

  「七長老」臉色變了,「風雲叟」臉色變了,連「泰山太陽神翁」和「天山天池隱翁」的臉色都漸漸有點不自然起來,「巫山七殺翁」笑意愈濃,「七長老」和「風雲叟」的臉色也就變得愈厲害。

  想不到「笑容」竟是一面「戰鼓」,笑得濃,正是戰鼓撾得急。

  四魔翁交往數十年,彼此間的脾氣和作風,自然是一個比一個更清楚,南晦至尊翁牙一咬,額筋暴突,方臉變長臉,長臉又於這時一下子生出兩隻角似的,兩手一按桌面,嘿嘿冷笑道:「想為主人祝壽麼,說吧,來一場什麼樣兒的?」

  巫山七殺翁黃板牙一滋,嘻嘻笑道:「隨便!這有一比,好比演戲,老夫是會『唱』,會『做』,就是不會『點』!嘻嘻,你哥子瞧著辦。」

  南海至尊翁嘿嘿冷笑著往起一站道:「自信能唱能做就好辦!」

  七長老臉色又是一變!風雲叟心頭大急,連忙以求援的眼光朝「泰山太陽神翁」和「天山天池隱翁」投去——泰山太陽神翁頭微點,正待開門要說什麼時,忽然瞥及天山天池隱翁似在朝他擺首示意,乃輕咳一聲,住口不語。

  風雲叟身為主人,自不能袖手聽任事態發展下去,當下情急智生,一面甩臂暗示七長老於必要時採取應變措施,一面將面前那把酒壺提起,大聲道:「我敬方翁,來,坐下,坐下喝——」

  南海至尊翁惱的只是巫山七殺翁一個人,火氣再大些,也沒有給主人風雲叟瞧顏色的理由,他雖然明知此刻不是敬酒的時候,但為了禮節關係,卻不得不轉過身來,風雲叟抓緊機會,向左右大喝道:「為方前輩斟酒!」

  聲雄如雷,萬眾回首。武林人物最看重的便是顏面,以堂堂丐幫之主,名滿天下的風雲叟,先是一聲「方翁」,接著又是一聲「方老前輩」,南海至尊翁於不知不覺中,氣已消卻大半。七長老的首二兩老知機之至,這時不待幫中伺酒的弟子上前,搶著離座接壺,一人斟酒,一人躬身遜座,南海至尊翁情面難卻,加之巫山七殺翁亦未再有進一步表示,只好索然忿忿坐下。

  風雲叟見逆局已給扭轉,乃又打著哈哈道:「想不到方翁與聶翁兩位這種口角春風,數十年居然一絲沒有改變,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巫山七殺翁嘻笑如故,泰山大陽神翁也賠著微笑,只有南海至尊翁一個人依然崩著臉,似乎怒氣尚未全消。

  風雲叟忽然一指巫山七殺翁,向南海至尊翁笑著接下去說道:「聶翁語焉未詳,只說與方翁看法相反,卻沒有說明相反的根據,似乎饒他不得,方翁,要他說說清楚——」

  風雲叟這樣做有兩層意義:一方面固然是為了借笑鬧沖淡僵局,緩和氣氛。另一方面,風雲叟自己也實在想弄清巫山七殺翁看不中屠龍丐的原因。誰都知道,巫山七殺翁只是言行不拘小節而已,而絕非無的放矢之流,他既然如此說話,相信必然會有他令人心服的見解。

  南海至尊翁哼了哼,沒有開口、泰山太陽神翁和天山大池隱翁齊向巫山七殺翁望去,顯然他們均與風雲叟心意相同,都想明白那位屠龍丐究竟什麼地方有令這位巫山七殺翁看不順眼?

  巫山七殺翁淡淡一笑,抬頭道:「那位香主今年貴庚幾何?」

  難道還要討生辰排八字不成?

  聽了巫山七殺翁這一問,七長老,以及泰山太陽神翁和天山天池隱翁,全不禁微微一愣,一時莫測高深。

  風雲叟雖然也是一樣的感到迷惑,但為了禮貌關係,只好恭謹地答道:「四十不到,約莫三十七八光景。」

  巫七山殺翁點頭一笑道:「很好!」

  說著,舉杯一飲而盡,放杯離座,施施然徑向出口處走去,跑出兩三丈遠,方偏轉身軀,瞇著水泡眼,揚手揮了揮叫道:「諸位寬坐,今日未竟之言,待金香主做五十大壽時再談吧。」

  全座愕然,南海至尊翁冷冷地道:「哼!假狂放,真瘋子!」

  小叫化舒意說至此處,忽又停了下來。

  單劍飛問道:「後來呢?」

  小叫化道:「巫山七殺翁既沒有說出什麼所以然來,當然以南海至尊翁的意見為準,選定屠龍丐為新任總香主了。」

  單劍飛想了想,忽然咦道:「你小子說了這半天,幾乎全然『不關痛癢』,我問你,這跟『七長老與巫山七殺翁的恩怨』又有什麼關係呢?」

  小叫化道:「你再想想,看有沒有關係?」

  單劍飛道:「想不通。」

  小叫化道:「你根本沒有去想,怎能就說想不通?」

  單劍飛搖搖頭道:「那是白費工夫,想也徒然,俗云:『風馬牛不相及』,正是這種情形,除非你小子隱去其中一段——」

  小叫化道:「我說沒有——我們要不要來打賭一下?」

  單劍飛將信將疑地又道:「你倒解釋給我聽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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