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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藍臉老人如此自言自語,聞人鳳聲色不動,銀牌二、五兩人的臉上齊都露出了喜容,這種喜容,可能是冷面金剛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藍臉老人說罷,聞人鳳仍未提出解釋,竟然向藍臉老人反問道:「請問老前輩,親仇與求藝孰重?」

  藍臉老人大笑道:「那也用不著三年呀!假如娃兒容許老夫代理,包管你半月之內一清二楚,你要武當派多少人頭都在我身上。」

  司馬玉龍聽得一頭火,假如他不是懷疑聞人鳳另有圖謀,他可能早跳身出來拼死痛罵藍臉老人一頓。

  這時但見聞人鳳冷靜地道:「謝謝老前輩美意,聞人鳳只要人頭一顆。」

  藍臉老人點頭道:「老夫猜想你大概只要那個元兇司馬玉龍的——這是你娃兒厚道的地方。照理,你這種心地本不配做老夫的傳人,但這是你娃兒的私事,老夫不便固執。可是,司馬玉龍究竟只是個後生晚輩,老夫怎能污掉這雙手?娃兒,我們打個商量,老夫換一顆他們掌門人的頭如何?」

  司馬玉龍大怒,才待騰撲上前時,聞人鳳突然呵呵狂笑起來。司馬玉龍驀地一怔,只好暫時忍住,再候發展。

  這時,大廳上的聞人鳳笑過一陣之後,向藍臉老人厲聲道:「是誰告訴你老頭子我要武當派的人頭?」

  藍臉老人迷惑地道:「不要武當派的要誰的?難道你倒要衡山派的?嗯?」

  聞人鳳大笑道:「一點不錯,衡山派的,但請老前輩做主。」

  藍勝老人吃驚道:「在老夫來說,中原哪一派的人頭都是如探囊取物,可是,你娃兒可是氣昏了?」

  聞人鳳止笑大聲道:「聞人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跟你老人家說,我聞人鳳要的人頭,正是天地幫中的銀牌四舵,衡山派伏虎尊者項上的那一顆。」

  司馬玉龍深深吐出一口大氣。

  大廳上,冷面金剛臉色陡變。巫山淫蛟沉穩不夠,聞人鳳剛剛說完,他的右手便已從腰中摸出一根「兩尖毒芒」,司馬玉龍剛剛暗喊一聲不好,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藍臉老人左手向巫山淫蛟微微一拂,巫山淫蛟悶哼一聲,立時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藍臉老人漫不經意地摸出一顆紅色藥丸遞給冷面金剛道:「你們這位五舵主也太輕浮了,這娃兒現在是跟老夫說話,不管她說得對與不對,也沒有他插手的份兒,且看在你們幫主的情面上,送他一顆救命丹,服下這顆丹丸後,只須行功一周天,大概也就沒事了,拿去吧。」

  冷面金剛應諾接過,同時向巫山淫蛟一使眼色,巫山淫蛟勉強提住真氣,臉無人色地走至藍臉老人面前,深深一躬,同時說道:「謹謝老前輩俯諒孫某粗魯。」

  謝完,從冷面金剛手上接過丹丸,和酒服下,退至大廳一角,盤膝用起功來。藍臉老人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繼續轉臉向聞人鳳說道:「娃兒,你可說清楚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聞人鳳哼了一聲道:「老前輩明察秋毫,聞人鳳只需告訴老前輩兩句話,老前輩也就明白了。家兄大智係因攜帶大乘神經上半部而遇害,而大乘神經現已由伏虎尊者繳交天地幫金牌幫主,請問老前輩,聞人鳳不要伏虎尊者的頭顱,又要哪一個的?」

  藍勝老人點頭自語道:「老夫一諾終身不改。天地幫既以大乘神經交換老夫為他們的玉牌幫主,金牌幫主甘願重改舵主為金銀銅竹四等,自降一級。此舉雖然是他們自知實力不足對抗中原各派,抬出老夫來做靠山,但老夫承諾在先,自不便輕易翻悔,你娃兒的這段恩怨,看樣子只好另案斟酌處理了。」

  聞人鳳聞言,花客頓然無色。

  司馬玉龍也是聽得心頭一冷。

  想不到短短數月,事情起了那麼大的變化。原來「銀牌五,銅牌五,——金牌是幫主」的天地幫,已經是夠人頭痛了,現在若換成這個「黑水黃衣藍面叟」來做玉牌幫主,下設「金」「銀」「銅」「竹」四舵,中原武林何以能堪?這個「三色老妖」已不像以前的「金牌幫主」那般躲躲閃閃地有所顧忌,天地幫之向武林公開宣佈,已是旦夕間事,則是無可置疑的了。

  這真是個新的發現,也是個無比可怕的發現。

  但見聞人鳳一跺腳,巧似穿簾乳燕般地縱出大廳,徑往司馬玉龍藏身的這株老桂樹騰撲而來,司馬玉龍只覺得上空衣袂帶風樹枝微微一晃,旋即寂然。

  這種情形下,司馬玉龍當然不便現身追躡或者出聲招呼,尚幸藍臉老人這一次並未出手攔阻,他只寒著一張老臉,默默地坐在原來的地方,一動不動地似乎在想什麼,直至聞人鳳走了很久,他才冷笑一聲,抬臉向院心招呼道:「樹上樹下的兩位朋友,累你們兩個久等啦。兩位朋友此來是何意圖,現在不妨請出來說個明白。不過,老夫招呼打在前頭,未得老夫許可之前?你們兩位之中,誰想不辭而別,可別怪老夫手狠心辣,故我依然。」

  司馬玉龍大吃一驚,藍臉老人能發現他的存在,實在不足為奇,但桂樹頂上尚有一人藏身,則大出司馬玉龍的意料之外。司馬玉龍的直覺是,樹頂上的人,不是三劍,一定就是一劍。他很奇怪,以他司馬玉龍的耳目之靈,怎會沒有發覺到這一點?聞人鳳剛纔穿樹而過,也沒有發現?三劍(也許是一劍)是什麼時候來的呢?

  這下子可糟透了,這個黑水黃衣藍面叟的脾氣之凶殘古怪,為武林百年來第一人,言出法隨,除非你的武功高過他,否則,違背了他的吩咐,無異自掘墳墓,但是,此魔自視甚高,如有人在暗中採探他的言行,在他看來,也許會看做一種大不敬,那麼,若是依了他挺身相見,又有什麼保障?

  此刻的司馬玉龍,已經無暇考慮自己的生死問題了,他只擔心著樹頂上的人,此刻樹頂上的人,無論是一劍或者三劍,既然落入了三色老妖的眼中,其命運決不比他司馬玉龍強,假如兩劍中有一人和他司馬玉龍同歸於盡,他怎生對得住人家?

  就在這個時候,樹頂上飄下來一道悠細而陌生的聲音:「小弟弟,別怕他,你先走,我來擋他一陣。」

  司馬玉龍又驚又喜,樹上之人,既不是一劍,也不是三劍,這一來他可安心了。本來,他要是知道了樹上不是五劍中的一劍或是三劍,雖然不一定走得了,他也會冒上一次險,一走了之。可是,現在他的想法又不同了。他不認得樹上這個人,人家也不認得他,萍水相逢,人家既有這等襟懷,捨己為人,他司馬玉龍難道就是貪生畏死之輩?

  大廳上的三色老妖似乎有點等得不耐煩,瞇起一雙發藍的怪眼睛,響起一串尖銳刺耳的陰笑,向院心不死不活地催道:「朋友,出來吧,樹上樹下都不一定安全呢。」

  樹上陌生的聲音同時也傳聲向司馬玉龍催道:「小伙子,你活夠了麼?」

  司馬玉龍有苦說不出,他心想,你掩護我走,你自己怎辦呢?雖然他也能凝氣傳聲。但此刻已沒有禮讓的時間了。同時,他要樹上人先走,他也沒有自信能擔保人家的安全,到那時候,畫虎不成反類犬,徒遺笑柄,又是何苦?士為知己者死,人家既然夠義氣,我司馬玉龍倒不如做得更乾脆些。——司馬玉龍心意一決,當下更不猶疑,從地面上一躍而起,行功全身,朗朗然哈哈一笑,昂昂然緩踱而出。

  樹頂上發出了一聲惋惜的輕嘆。

  司馬玉龍深知黑水黃衣藍面叟不是等閒武林人物,沒有在他面前賣弄的必要。他踱的秀才方步,緩緩走至廳前,向廳上抱拳一躬,朗聲說道:「武當派二代俗家弟子司馬玉龍謁見黑水老前輩。」

  說完,垂手挺立,意態從容。

  司馬玉龍知道今晚是凶多吉少,既然求生無望,又何必畏首畏尾,改名易姓,而遺師門之差?倒不如大大方方得個堂而皇之的收場,也讓這個三色老妖知道,這就是武當派的二代弟子!

  待得藍臉老人將司馬玉龍的面目看清楚之後,不由得為之一怔。也許他在想,這是怎麼回事啊?剛纔還以為那個女娃兒的資質空前僅見,現在這個男娃兒,看上去似乎更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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