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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回到客廳中,聞人鳳道:「本店四周我已查察清楚,天也快亮了,我們就這樣坐坐好了,你現在說吧,你辦了多少事?」

  司馬玉龍將夜來所見到的,一五一十地說了。

  聞人鳳聽了,也是不得主意。

  司馬玉龍又將天地幫的竹符和那張來歷不明,一共只寫了四個字的紙團都取出來交給聞人鳳了。聞人鳳看了一會兒之後,指著紙條上那個一圈兩點的記號笑道:「這個記號代表著什麼,龍哥不知道?」

  司馬玉龍側臉語道:「你知道?」

  聞人鳳笑道:「我見過一次。」

  司馬玉龍道:「什麼時候?」

  聞人鳳道:「昨天。」

  司馬玉龍怔了一下,低頭略一思索,然後抬起臉來笑道:「鳳妹以為這一個圈兩點是一張人臉?」

  聞人鳳笑道:「如何不是,一圈是臉形,兩點是兩隻眼睛,你看,兩點微微上彎,遽看上去,不是頗有笑意?」

  司馬玉龍皺眉道:「為什麼不畫鼻子,耳朵,嘴?」

  聞人鳳笑道:「人臉五官七竅,唯一能夠單獨表現喜怒哀樂的,唯獨一雙眼睛。昨天我們接到的字柬上那張人臉記號的特徵就是笑意盎然,你想想看,人家用樹枝泥漿當筆墨,其境況之匆促蓋可想見,他只要畫出一雙象徵笑意的眼睛,已經夠了。」

  司馬玉龍又道:「那麼此人是誰呢?」

  聞人鳳鳳目一瞪道:「你問我,我又問誰?」

  就在這個當頭,窗外有人漫聲應道:「此人是誰,不妨問我。」

  兩小均是大吃一驚。

  聞人鳳一抖披風,披風落地,霍地自座椅上長身而起,引頸便要去吹油燈,司馬玉龍精目微霎,突然伸手止住道:「鳳妹且慢,來的是自家人。」

  司馬玉龍語音方歇,門外已有一人面含淺笑,推門而入,司馬玉龍見著來人,撲通一聲,便已拜倒。

  聞人鳳打量來人,年在四十出頭,身材瘦長,面目清臞,雙眼威棱有神,頭戴角冠,身穿淺灰道袍,背後斜撮著一個黃綾包裹,左手執著一柄鋼柄拂塵,右手扶著店門,立在當地,靜視屋中兩小微微而笑。

  來人正是素有「羽衣諸葛」之稱的,武當現今掌門人的師弟,武當五清中的玄清道長。

  聞人鳳見司馬玉龍對來人如此恭敬,也不由得自座位上重新立了起來。司馬玉龍拜畢,起身向聞人鳳介紹道:「這位就是家師叔,道號上玄下清。」

  又轉臉向玄清道長垂手稟道:「這位聞人女俠,為天山派得著『魚龍十八變』拳譜的那位老前輩的令孫,也就是衡山大智師傅的令妹,前在洛陽與玉龍相遇,蒙女俠見諒,兩下誤會冰釋,此來黃安,正為查察伊兄含冤原由,想不到師叔也已來到此地,真是再好沒有了。」

  聞人鳳上前向立清道長施了禮,玄清道長向聞人鳳又打量了兩眼,點點頭,向聞人鳳和悅地問道:「令祖可是複姓慕容?」

  聞人鳳點頭答道:「是的,單諱一個卿字。」

  玄清道長自語道:「健在否?」

  聞人鳳點點頭。

  立清道長自語道:「有她老人家在,我們這幫人只算得是些後生小子了。」

  玄清道長問詢完畢,徑至廳內靠桌的椅子上坐下,又招手吩咐兩小在他對面坐下,然後向司馬玉龍說道:「你師父為著這件事大概也早已下山了,因為我走在他的前面,他到哪裡去,我也不怎麼清楚,我到黃安業已半個多月,為師叔的一直抱定哪裡沉船哪裡撈鍋的想法,所以一心想在黃安附近找出此案端倪,尚幸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玄清總算不虛此行——」

  聽到這裡,兩小心頭均是撲通一跳,司馬玉龍忍不住探身向前,急急地問道:「師叔,您,您老人家已經——得著了什麼?」

  玄清道長輕嘆一聲道:「這件公案真說得上撲朔迷離——在五行山公孫老兒未上武當之前,我認為公孫老兒論斷不當,自以為我比老兒高明,之後,公孫老兒帶來消息,說北邙派天龍老兒的下半部神經也給丟了,那真是一個晴天霹靂,不但推翻了公孫老兒的見解,連我的一番見解也給破滅乾淨,不過,我當時第一個推斷,從大智僧手中失去的是上半部,而公孫老兒以為是下半部,這一點,事後證明還是我對,我感到聊以自慰,以為縱然我和公孫老兒都沒有猜中事件的全部,我總還算比他老兒強了半籌,當時,這一事實,連公孫老兒也無法不予默認,誰想到,我來黃安半月,事件又變了質。」

  司馬玉龍失聲道:「那是鐵的事實,誰也更改不了。」

  司馬玉龍迷惑地又道:「那麼,師叔的見解不是還很正確麼?」

  玄清道長復嘆一聲道:「正確?唉,現在輪到公孫老兒的見解正確了。」

  聞人鳳也不禁插口道:「家兄難道真個死在衡山派自己人的手上?」

  玄清朝聞人鳳看了一眼,點點頭道:「是的,不過,這樣說還嫌太籠統了點,假如只能證明令兄是死在衡山派的人手上,那並不能顯示出公孫老兒比我玄清高明多少。」

  玄清道長靜靜地又道:「公孫老兒不惜押下自己的頭顱,就因為他老兒自始至終就認定玉龍獨闖紫蓋峰,伏虎尊者暗下毒手是為了殺人滅口,而現在,經過玄清半月來察訪,證實了公孫老兒確有先見之明,其觀察之銳利,確在我這個空有羽衣諸葛之稱的窮道士之上。」

  司馬玉龍和聞人鳳齊聲驚呼道:「殺人者真是伏虎尊者?」

  玄清道長冷笑道:「錯了,應該這樣說,伏虎尊者不但殺了人,他也盜走了上半部大乘神經。」

  兩小愕然相顧,做聲不得。

  玄清道長繼續說下去道:

  因為我認定清理這件公案必須自原發之處著手,所以,我下得武當後,便一徑來到了這裡——黃安。我先在這裡打聽了四五天,毫無眉目,便又趕去新州,我光顧新州第一家飲食店,每次都在結賬後多給小費,然後討一杯清茶坐著找一個伶俐的夥計閒聊,問他們在今天午後有沒有見到一個瘦而且長的僧人打尖?這樣一連問了五六家,終於在南街上一家「悅寶齋」的小店裡給我打聽到。

  夥計說:「道長,你打聽的僧人不是兩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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