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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喝罷,身形掌法全是一緊,如魔影幢幢,層層將聞人鳳圈定。聞人鳳似乎自知功力不敵,一味以靈巧取勝,穿東走西,長竄矮伏,由屋脊到庭院,活似矯龍遊走,飛魚滑躍,灑脫飄逸,身法靈巧美觀。

  數擊不中,天瘟趙雷已動真火,驀地一聲狂吼,眉髮倒豎,月色下,面目猙獰可怖,身形一緩,雙臂暴展,狠狠注定聞人鳳,眼看即有煞手施出。

  司馬玉龍大吃一驚。

  天瘟趙雷,地瘟解震,人瘟歐陽卿是異姓師兄弟,藝出崑崙深山中一位不知名的老人門下,武功甚為怪異因與巫山淫蛟孫顧影結怨,巫山淫蛟詭計多端,心狠手辣,行為下作,武功尚在三瘟之上,尤擅多種險毒暗器,在一次朝相時,三瘟墮入淫蛟計中,幸蒙天龍老人適時解圍,三瘟感恩圖報,便即投入北邙派下。

  三瘟功力不凡,聞人鳳雖仗絕學魚龍十八變取巧於一時,但火候究屬有限,是否能擋得住天瘟趙雷這最後的狂怒一擊,頗成疑問。

  司馬玉龍正亟於要找聞人鳳尋求她為什麼恨那「司馬玉龍」的謎底,心想自己的五行神功目前已達四五成火候,且自服下少林秘丹後,內力大增,何不借此機會,一方面可取得與聞人鳳攀談的進身之階,一方面也可以試試本身功力究竟已達何種程度?

  那是間不容髮的一剎那,司馬玉龍想到便做,他全未想到對方為一派高手,無故惹火燒身,以後會添多少麻煩,只見他,驀地長身,雙臂一抖,如巨鷹內降,落在院中二人之間,聞人鳳的身前,天瘟趙雷的對面。

  就在這時,天瘟趙雷的掌力已發。

  司馬玉龍放聲喝道:「聞人女俠暫退,讓余仁來接趙大俠這一招。」

  司馬玉龍在凌空下落時,業已斂足功勁,這時是力隨聲發,坐馬揚掌,滿滿地接了天盛一招。

  四掌相接,司馬玉龍上身微微一晃,下盤卻是穩立不動,天瘟趙雷連退三步,臉色大變。

  司馬玉龍微微一驚,他驚的是自己居然有了如此駭人的進境,驚中摻喜,喜過於驚。

  身後的聞人鳳則是微微一喜,她喜的是此人出手不是武當大羅掌招式,顯然此人並不是她心中所懷疑的「司馬玉龍」。

  聞人鳳夜探北邙,故意露出行跡,將天瘟逗出山外,引來洛陽城中,存心為了打聽北邙派的下半部大乘神經有否失落那是真的,至於她將天瘟引至司馬玉龍落腳的這家客棧,並不是「無巧不成書」,而是屬於「插柳出自有意」。

  這怎麼說呢?

  原來聞人鳳二次遇見司馬玉龍,業已情愫暗生,只為種種疑團未破,一心懷疑司馬玉龍就是「司馬玉龍」,司馬玉龍最後一句話的語氣過於強硬,她因年輕臉嫩,面子一時難下,只好掉身一走,別無他法。

  她出店不遠,繫好馬匹,便又暗地裡折轉回來,看好了司馬玉龍的落腳處。司馬玉龍正值神思昏惑之際,竟然未曾發覺身後有人躡蹤。

  她將天瘟引來此間,也就是為了想將司馬玉龍引逗出來,找機會看看司馬玉龍的身手,究竟是何派門下?要知道,天山一派,雖然自九派除名,近百年之久未問武林中事,但該派原先即為武林九大派之一,武林中各派武學卻是斷無不知之理,尤其武當派的大羅掌,招式特別,更易記憶。

  假如司馬玉龍就是她猜想中的「司馬玉龍」,她想不惜以死相拼,務得其命而後快;若這個「余仁」真是余仁,就是要她委屈一點——她也願意。

  現在,她已「證實」司馬玉龍並非武當門下,何得不喜?

  話說到這裡,也許有人懷疑道,聞人鳳若果為天山派之後,既能熟知各派武學源流,為什麼不能看出司馬玉龍此刻使的是五行神功?聞人鳳係自衡山而來,她之所以要找司馬玉龍尋仇,十之八九與衡山之行有關,難道衡山派沒有人說出司馬玉龍和五行怪叟之間的關係麼?依此推想其中矛盾之處豈不太過明顯?

  但五行怪叟神功屬於先天罡氣之一種,練功便是養氣,一旦功成氣足,勁道遍布周身,只要是有心施為的,無論舉手投足,皆可發揮絕倫威力。司馬玉龍既然是有心人,當然不肯以五行神功的本式,或是注功於大羅掌招中施展,他這種坐馬揚掌全是一種權宜的變化,聞人鳳又那裡能夠看得出來?

  在司馬玉龍,真是百密一疏,冒險之至,他這種權宜變化,因可蒙過聞人鳳於一時,但天瘟趙雷是何許人?在這種大行家眼裡,別說身變,即使從旁默察審度,也可看出三分端倪,若是對方一旦脫口喝出底細,豈不是弄巧成拙,事敗當場?

  上述情形在這種場合中,有著極端之可能。

  現在是真正的「無巧不成書」了。

  天瘟趙雷挨了一掌,若照他那副火爆性子,什麼人也會以為他一定要不顧一切捨命相拼,忘命相撲了吧?

  嘿,說怪也真怪,天瘟在後退三步,立定身軀之後,臉色雖然大變,但目中卻無絲毫凶光,剎那間,身為一派堂堂高手的天瘟趙雷,竟然變成異常溫和起來。——一種略帶頹然之感的溫和。

  他注目諦視著全身戒備的司馬玉龍,良久之後,點嘆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想不到老鬼居然收得這麼個資質俱優的徒弟。老鬼雖然是一向施思不望報,我姓趙的又何能忘恩負義,明知故犯?唉,罷了,罷了。」

  說完又是一聲長嘆。雙臂一抖,上屋飄然而去。

  這種收場,真是出乎司馬玉龍和聞人鳳的意料之外。

  待得天瘟走遠,司馬玉龍轉身向聞人鳳微微一揖,笑道:「日間酒後失言,不知聞人女俠尚記在下之嫌否。」

  聞人鳳臉頰一紅,赧赧地道:「又不是你一個人錯——」

  說著,朝司馬玉龍望了一眼,突然問道:「你師父是誰?」

  司馬玉龍搖搖頭,笑道:「家師為一風塵隱者,有命不得輕洩於人,萬望女俠見諒。」

  聞人鳳點點頭道:「你既有師命在身,聞人鳳何敢相強?」停得一停,又道:「剛纔那個自稱天瘟的大個子到底是誰,令師有何恩惠於他,你們之間為何並不相識。」

  司馬玉龍微笑道:「北邙派威名遠播,天龍老人以下,二絕三瘟,名喧遐邇,剛纔那人就是三瘟之首的天瘟趙雷呀!」

  聞人鳳俏皮地吐吐舌道:「怪不得那樣地老氣橫秋,咄咄逼人。」

  司馬玉龍繼續道:「在下出藝未久,哪會結識此輩高人。」

  聞人鳳咯咯笑道:「高人,連你一掌也擋不住——那麼,你豈不比他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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