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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黃狗好像聞了一個飽,搖著尾巴,又跑回了糊塗伯身邊。

  始終瞪著辛維正,又看著黃狗的糊塗伯,緊縮的臉色一弛,哼道:「小子,你到了老夫的『五雅莊』,為何不等候老夫?」

  辛維正一呆,幾乎以為自己出了毛病,唔了一聲:「藍老,維正正想去拜候起居,可惜抽不開身子!」

  糊塗伯雙眉一蹙,咦了一聲:「我說嘛,天下哪有這種事,小子,你真是無災自晦,黴運臨頭了……」

  辛維正強笑著:「藍老也知道了小輩被人冤苦了?來得正好,維正正在束手無策,好比棋路被大龍圍住的時候。您老一來,必有指教,又省了小輩跑一趟了,該是黴運要去了!」

  糊塗伯一把手,道:「小子,陪老夫找個地方聊聊去!」

  辛維正一呆,道:「家師和大家都在恭候您老哩……」

  「廢話!」糊塗伯哼道:「管什麼俗事俗禮?誰不知老夫最愛無拘無束地吃喝,一個人睡,連拉屎也必須到投入的野外去才拉得痛快的——」

  一牽黃狗,道:「走吧!」

  辛維正心中連動,忖道:「此老來得突兀,又怪話連篇,莫非真的有什麼錦囊妙計,要專對我一個人說?」

  他忙著道:「小輩自當敬陪。」

  二人一殉,出了櫥門,到了堡外箭道上。

  糊塗伯四面掃了一眼,不見人影,咳了一聲:「小子,你不知道老夫此次專程南來之意?」

  辛維正笑道:「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就將有利於……」

  「呸!」糊塗伯截口道:「小子,虧得你還有這份閒心,這是什麼時候?……」

  辛維正笑道:「乃黑白二子打結的時候也。」

  「小子!」糊塗伯沉聲道:「正經點,你闖了大禍,還不知道?」

  辛維正道:「天倒了,有您老頂住,小子無憂矣!」

  糊塗伯直搖頭道:「小子不知死活!你可知有人頂了你的身份,到老夫那兒闖了禍?」

  辛維正一驚,斂了笑容道:「誰?有這種事?」

  「老夫如知道是誰,還用老遠牽了狗來?說句老實話,為了『驗明正身』,明知是有人假冒了你小子,老夫也不得不叫阿黃聞聞你身上氣味了!……」

  辛維正駭然道:「您老……出了什麼事?」

  糊塗伯歎了一口氣,把有人車把式打扮,以辛維正的身份去「五雅莊」,發生的前後事告訴了辛維正。

  辛維正又驚、又怒,氣得直是滾眼珠。

  糊塗伯道:「好了,現在總算證明不幹你的事,也絕不會有這種事。只是,老夫來找你小子,是想由你負責打聽出假冒你的人!……」

  辛維正忙道:「這個,一定是和宜昌一案一樣做的好事!實在可恨,可惡!」

  「你小子可心中有數了?」

  「還不一定,但總脫不了姓雷的孽子和那個……」

  「好了,老夫是昨夜到的,在客棧裡已經聽到了有關你們的風風雨雨。小子,方才在大街上的那一套,你可闖得更大的禍了,雖說是事急從權,挾持官兵,已是眾目共睹的事了!……」

  「原來您老也看到,聽到了?」

  「老夫為此想了好久,還不想出適當的應付方法,只好再來問個清楚,你師父他們可有了計較?」

  「還沒有——」

  「你把前後經過詳細說來。」

  辛維正忙扼要地告訴了一遍。

  糊塗伯捋著鬍子,不住地嗯呀著,聽完了,差點扯掉了自己鬍子,哦哦道:「有了,老夫有了辦法,小子,你得聽老夫的!」

  ▼第五十一章 語重心長

  辛維正忙道:「這個當然,小子恭聽。」

  糊塗伯扳著指頭,一五一十,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陣。

  辛維正凝神傾聽著,只見他時而頭如雞啄米,時而眼珠直眨。

  那表示——

  他對「糊塗伯」藍成思的密授錦囊,在細節上,有的十分激賞,但有的認為不太適當,但又不敢直言反對。

  他要先考慮投合這位「難得糊塗」而實在十分精明的「糊塗伯」,必須先有「恰到好處」的措詞。

  「小子!」糊塗伯沉聲道:「你認為怎麼樣?可以進行吧?」

  辛維正道:「藍老鬼計神謀,自是高明……」

  糊塗伯截口道:「小子你是有商酌之處,可以開門見山地講,不必空戴高帽子。」

  辛維正笑道:「只有一點,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糊塗伯道:「怎會來不及?」

  辛維正道:「您老可知官府方面,已迫在眉睫?長青島這邊,已經約定今夜——」

  糊塗伯哼了一聲:「這本來是二而一,一而二之事,你方才不是已說過,長青島與官府有勾結?」

  辛維正點頭道:「不錯,這是姓穀的殉師爺賊口親供,當不致無中生有,何況……」

  糊塗伯接口道:「既然如此,依照老夫方才說的立即做去,怎會來不及?」

  辛維正笑道:「您老可曾想到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糊塗伯道:「不過初更吧?」

  辛維正點頭道:「請問藍老,要在二個更次裡去依計行事,如何趕得及?」

  糊塗伯道:「好了,就算老夫白費了唾沫,你小子還是和你師父他們部署應變去好了……」

  一挽手中細白銅套狗索子,便要掉頭而去。

  辛維正忙道:「您老認為何者該先應付?」

  糊塗伯哼道:「誰知道?老夫得先找個地方填肚子去,無暇管這種閒事了!」

  說著,轉身欲行。

  辛維正咳著道:「您老是……要做自了漢,無視金湯堡的存亡是不?」

  「胡說!」糊塗伯道:「老夫幹什麼瞎跑了來?」

  辛維正歡悅地道:「再謝過了,甚感您老不辭跋涉之苦,前來指點愚師徒迷津。您老既然執意不肯進堡,那……那就等待今夜的事過去後,再多陪您老『殺個痛快』!」

  「殺個痛快」者,當然是指黑白雙丸對秤。

  糊塗伯哼著道:「也不錯,但願你小子命大,還能夠再和你對局,分個高下強弱。」

  一掉頭,真的牽著黃狗就走。

  辛維正心中有數:「以此老之熱腸古道,性情中人,別說適逢其會,他剛好趕到岳陽,絕不會坐硯有入侵擾金湯堡。」

  即使此老遠在「五雅莊」,如果得知他辛維正師徒及金湯堡處此境地之下,也會星夜馳援的。

  此老目下所以如此表現冷漠,有拂袖不顧而去之勢,絕對不是對「長青島」有什麼畏忌,更非對官府有顧慮。

  實際上,此老一切全在為金湯堡存亡而設想。

  所以使此老不高興者——

  一因他辛維正沒有立即依照此老的「錦囊妙計」行事。

  二因此老不欲在此時人堡,必然是另有深意?

  因此,在未弄清楚此老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之前,他也只好故作糊塗,不但不表示歉意,當然也不挽留,只笑了一聲:「您老就先去打打譜也好,免得在對枰上陣緊要關頭,又怨茶冷了,酒喝多了……」

  糊塗伯頭也不回,自顧喝著黃狗:「你這混蛋,還不快走?等著人家宰了你下酒麼?」

  辛維正也無閒心和此老「胡扯」下去,笑了一笑,掉頭徑回。

  他胸中已經有了「成竹」。

  他匆匆回到大廳,金紫鳳搶著問:「老糊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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