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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杏眼少女也不禁暗嘆道:「那就怪不得了!」點點頭,口說一聲:「你等在這裡。」充滿欣羨之色地瞥了武維之一眼,立即掉身向另一道角門奔去。

  顯然藏放七步艾解藥的處所要比藏放玉硯的地方近得多,不消片刻,杏眼少女業已去而復回。武維之暗說一聲:「只好從權了!」伸手接藥時,腰身微俯,表面上顯得恭恭敬敬,容得兩腕相近,翻手電抄,已將杏眼少女的右腕「陽奚」、「曲池」、「偏歷」等三大麻穴一把拿住。

  杏眼少女睜眼啊得半聲,武維之左手一帶,又將對方耳後頸下的「天牖」啞穴迅速點中。方將解藥納入懷中,右側角門中人影一閃,長髮少女已然奔出。

  長髮少女一聲驚啊,愕然止步。長髮少女看到的是些什麼呢?她看到的是:自己姊姊的右手正被那個英俊的少年緊握著,粉頸低垂,默然無語。英俊少年正自她背後拿開自己的手,而自己姊姊在一聲輕呼後就沒有再掙扎。很顯然的,她是在半推半就之下被那位英俊的少年征服了!

  她一呆之下,不禁指手顫喊道:「你們兩個,好──」一種被出賣和遺棄的感覺,令她哽咽著無法再說下去,腳下一頓,當下便回身奔去。

  武維之本來甚感心驚,這時忽然有了主意,右手五指一緊,先將杏眼少女三穴完全捏閉,然後手一鬆,轉身便往長髮少女奔了過去。口中故作驚惶地期期喊道:「不!小妹,你聽我說。」

  長髮少女見他追來,向前跑得愈急,身形一閃,已隱去角門中。武維之見狀,正中下懷!真氣一提,如飛跟上。身軀剛剛進得門後,耳聞嬌呼,已跟長髮少女撞在一起。這真是非常微妙的一種少女的情感──她躲的是她的姊姊,而不是武維之;她恨武維之,但卻希望他追過來。這一點,她沒有失望。可是,武維之做夢也想不到她竟守在門口,這時的長髮少女如欲對他不利,實在太容易了。他這才發覺,他自以為已夠機警,已夠謹慎,原來還是不夠!

  重心失去平衡之下,武維之本能將對方一把抱住。照道理,這一抱是不得已的。身形既穩,便應立即釋手才對。可是,他能放棄這種大好機會嗎?心念迅轉之下,他想到一個方法。雖然這樣做令他內疚和慚愧,但處此情形之下,也只好再從權一下了。

  他將長髮少女輕輕抱起,十指均罩在對方各處要穴上,但沒有立即下手,同時俯臉在對方耳邊輕聲說道:「放一品簫的地方在那裡?」

  長髮少女便輕輕的掙扎了一下,即未再動,這時不由得啟眸微駭道:「你,你是何居心?」

  武維之避開對方目光,故意含含混混地低聲道:「只有那地方最安全是嗎?」

  他不怕對方窺破他的計謀,因為對方早就在他捏制之下了。他知道此女性情甚烈,加以幫中殘酷的規律,用正面逼供方式,可能不易得到預期效果,所以,他不得不將對方思想領去另一方面。

  長髮少女微微一呆,芳臉突然飛紅,掙扎了一下道:「不,不!她會來的。」

  武維之一面往前行,一面低聲道:「你知道的,你有理由不怕她。」

  長髮少女眼往一座小樓瞥了一下,伏在懷中顫聲道:「去吧!在那裡,橫豎我也死定啦!」武維之怔了怔,但仍毅然奔去小樓。小樓上一燈熒然,門扇半掩。武維之正登梯,長髮少女在懷中低低喊道:「不,去下面。」

  武維之腳下一停,長髮少女又低接道:「在第一級右邊踩下去。」武維之瞥見第一級梯階邊似乎特別乾淨,立即恍然省悟,探足一踩,身後格格一陣響動。回頭看時,壁腳下已現出一道小門。

  入門下降,地下燈光明亮,竟是非常精緻的一間石室。室內家具一應俱全,均係紅木上品,四壁更掛滿不少名人字畫。一張堆放著整齊畫籍的畫案上,兩支古劍之間,正掛著剛才長髮少女拿來的那支一品簫。武維之目睨案頭一塊紫硯,輕聲問道:「太上幫主一再提起的玉硯就是它嗎?」長髮少女點點頭,擺了一聲,又將臉緊緊埋入他的胸際。

  武維之心房一陣猛跳,狠著心腸十指一緊,長髮少女身軀抖了抖,立即暈迷過去。武維之將長髮少女放下,迅往案前撲去。取硯在手,翻轉一看,硯背果然有著兩行小字:「劉郎,莫記歸去路,只許劉郎一度來!」

  劉郎、劉郎,果然是了!至於這兩句話究竟是甚含義,他也無暇多想。匆匆取硯藏好,又將一品簫摘下執在手中,朝地下長髮少女歉意地瞥了一眼,本欲立即離去,轉思之下,又回到案頭提筆就案桌寫道:「醒後往救爾姊,若肯回頭,可去隴西仇池暫居,無名派第十代掌門人留。」回身先點了長髮少女睡穴,再將其他穴道一一解開。由於手法不重,他預計一個時辰之後,當可以醒轉。

  飛身出室,循原路回到前院。武維之一躍登牆,急向聖母宮疾奔而來。這時月行中天不過三更光景。待他趕至原先立足之處,急急探首向下望去時,谷中人影全無,已是一片死寂──三老已經遭了毒手嗎?灰衣老婦是誰?她又怎麼樣了呢?除非此刻間去聖母宮中,無人能為他加以解答。瞑目一聲長嘆,黯然滑入狹道,向山外默默地走了出來。

  他想:「玉硯交給師父,我一定要查個清楚。」現在,他沒有第二個地方可去,唯有仍回華山。最重要的他要知道大會結局,以及師父等各派人物的安危。

  出得驪山,天已微明。他將黑綢長衫脫去捲放在被袋中,現出裡面灰衣對襟短打;又在臉上略施化裝,立將自己又改成一名病容滿臉的中年黃皮漢子。

  未牌時分,到達戲水,正在疾行之際,一陣笑語,突自迎面遙遙傳來。武維之目光所及,不禁微微一呆。原來迎面遙遙而來的,是一對青年男女。男的斜背長劍,一身玄黃;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出身名門世家、而偏自甘下流的黃衫客黃吟秋!女的年僅二八上下,瓜子臉、修眉鳳目、瑤鼻櫻脣,內著淡青緊身勁裝,外罩一襲淡青軟緞披風。竟然是自己那位有雪山玉女之稱,自子午鎮一別,將近二年未曾相見的青姊司徒雪!二人併肩指顧而行,談笑風生,狀至投洽。

  武維之看清來人,不禁大為震駭。迅速地挪動閃至道旁一株巨槐之後,心下卻止不住驚疑交集地尋思道:「表妹又不是不知道這廝的為人,怎還會跟這廝走在一起?」他覺得事情大有蹊蹺,預備等二人走過後,再行躡蹤查察。詎知藏身甫妥,人語聲近,二人竟也相繼停下。

  這時但聽得黃衫客殷勤地笑著說道:「沒有多遠了,這兒歇歇如何?」玉女司徒雪僅僅嗯了一聲,沒有開口。黃衫客口中笑說著,似已就地坐了下去。大概他向玉女司徒雪又比了一個什麼手勢,當下但聽後者似乎搖著頭說道:「你坐你的吧!我不累。」底下二人便未再說什麼。

  武維之暗想道:「既然前路已不遠,那麼,你們要去的地方是驪山風雲總壇了。還有這廝為地老獨孫,家學淵源,一身成就非泛泛之輩可比;表姊都說她不累,這廝卻借故歇下,且一時間全無繼續上路之意,難道在轉什麼壞念頭不成?」思忖及此,原意立改,真氣略調,竟自樹後緩步走出。

  古槐樹下,黃衫客支頤凝眸,若有所思;身前不遠,玉女司徒雪正在引目閒眺。前者凝眸之處,便是後者的婷婷背影。一聲輕咳,驅散玉女雙目中那股淡淡而略帶煩躁的憂悒之色,也驚退了黃衫客脣角那抹透著得色的曖昧笑意。二人一聲驚噫,同時回過頭來。四目所及,丈許外的來路上,不知何時已靜悄悄地站著一名滿臉病容的中年漢子。

  玉女未及有所表示,黃衫客業已一躍而起。戟指怒喝道:「你!你這廝鬼鬼祟祟的,想要打什麼壞主意?」

  中年病漢淡淡一笑,哂道:「問得好,問得好!『鬼鬼祟祟的,想打什麼壞主意』──我想要問你的正好也是這兩句!」

  不知怎的,黃衫客一張臉孔突然漲得通紅,手探處,長劍已然出鞘。雙睛凶光閃閃,大有殺人當場之意。中年病漢側目微笑道:「同樣兩句話,你問我,我沒在意;我問你,你卻勃然變臉。閣下失態如此,難道就不怕閣下同行的這位女俠起疑嗎?」

  黃衫客猛然一愕,暗喊道:「是呀!我怎地這麼糊塗?」一愕之下,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措辭才好。念轉處,忽又暗喊道:「不行!這廝貌不驚人,雙目卻奕奕有神;出言吐語,更是含刺帶骨,鋒利無比。我的心事既已被他識破,益發留他不得。這小妮子既然這樣容易為我說動,等會兒花言巧語一番,想亦不難。倒是先宰了這廝要緊!」心意一決,手中劍暗暗一緊,便擬冷招突發,一劍成事。

  玉女司徒雪原對黃衫客的舉動有所不滿,但她由於另有心事在身,加之眼前這名中年病漢悄然出現曾唬了她一跳,令她大起反感。她覺得就是二人衝突起來也沒有什麼,黃衫客落敗,一無足惜;中年病漢落敗的話,可說是自討苦吃,與她更是不關痛癢。所以,她當時僅皺了皺眉頭。並未再有其他表示。可是中年病漢後面那幾句話,卻說得她有點怦然心動起來。這時鳳目微滾,口喊一聲:「黃香主且慢!」披風飄飄,已然搶至黃衫客身前。

  黃衫客只好按下勢子退後一步。表面上雖然裝出一副奉命唯謹的樣子,心底下卻冷笑著暗忖道:「一個不對勁,你這不安分的小妮子,一樣不留。」

  玉女司徒雪朝中年病漢上下打量一眼,注目問道:「朋友什麼地方來的?」

  中年病漢拱手淡淡道:「驪山,風雲總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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