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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神女吃驚地道:「什麼?無情叟已經死了?」武維之不便細說詳情,只好含混地點了一下頭。神女瞥了他一眼,已瞧出他有難言之隱,也就沒有再問下去。

  武維之想了一下,抬臉又道:「依我的想法,那蒙面怪人既跟玉門之狐有著曖昧關係,只要玉門之狐還活著,早晚仍有真相大白之日。所以說,無情叟的死,並未說明這件公案的查究業已完全無望,女俠以為然否?」

  神女點點頭,默然片刻,又拾起原先的話頭繼續仰臉說道:「我倆於得悉那位東海異人已伴同今師祖天仇老人去了鬼愁谷之後,由於年輕人膽壯氣盛,當下便也毫不猶豫地立即動身往鬼愁谷趕去。出榆林關,波無定河,三月之後,抵達一座可怕的大山。

  沙漠一望無垠,一座荒山阻天而峙。濁浪排空的無定河水,洶湧地沿著山麓追逐而過。山勢如帶,起伏連綿,不知窮盡。山石嵯峨,一片墨黑。由山石的色澤上推斷,我們知道,產有『黑芝』的鬼愁谷,一定就在此山之中。但是究竟在山中何處,我們仍是無從斷定。幾經思索之後,我們終於想出一個辦法。我們在山腳河邊,選了一個出入必經展望遼闊之處,暫時住了下來。飲渾水、捕山獸,我們開始過著近乎原始人類的生活。

  如今,竟發現那段日子是幸福的,這是一種可笑亦復可悲的事實,經過比較,才能發覺。生活於幸福的日子中,卻往往渾無所覺。過去的過去了,未來的仍很遙遠。記憶是甜蜜的,但褪盡了糖衣,繼之而來的,常是無邊的痛苦。白天,我們分班巡守瞭望;夜晚,我們聽著親切的虎嘯猿啼。晃眼之間,三年就過去了。等我們知道株守無望,而取道回返中原時,兩老早已為金龍劍恢復了功力,正天涯海角地在分頭追查著那個蒙面怪人。

  我們去廬山,撲了個空;趕到雪山,又差一步。自雪山下來,途經此處時,他說:『這兒是當年玄衣仙子隱居之處,風景不錯,你不如暫時留在這兒吧。』我依了他,他便一個人繼續找他師父去了。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當時那位東海異人在離開雪山,與天老司徒奇分手之後,突然在江湖上斷了音訊,連生死都一下子成了謎。因此他無法再將我帶在身邊。他當時的心情,我當然了解,所以我便毫無異議地讓他一人走了。

  他臨走時,為了慎重起見,除留下『天魔心訣』外,並交代道:『這部心訣若不能交給我師父,便應交還無憂子老前輩的傳人一品簫武品修武大哥。武大哥近日亦復行蹤不明,只好由你暫時保管。如有必要,你也不妨先習了防身。我如平安無事,三年後的元月十五之夜,必來此處會你!』

  這話說在六年之前,那時的三年之後,就是現在的三年之前。三年前的今夜,亦如今夜一樣。我站在這裡,就是此刻我站的地方。我默默地望著明月從東方緩緩升起,又望著它在西方緩緩落了下去。天未亮,一身濕透。是露水,也有淚水──天亮後,我連衣服也沒有換一件,便急急地趕下山去。我跑遍了所有他去過的地方,結果是有如針沉大海,蹤息俱無。

  那一年,歲當甲子,正值三屆武會之期。八月初,我趕去洛陽。就在武會舉行的前三天,我遇上了他──剛才的那位怪老人──才知悉了一切事情。於是,不等武會開始,我又含著滿眼淚水趕了回來。之後,每隔三兩個月,怪老人便來看我一次,傳達有關他的消息,並一再勸我開始修練那天魔曲。我拗不過,只得在兩年前的今夜,對月三拜,開始了『天魔心訣』的第一節功課。沒有多久,美美那丫頭來了,她陪了我一段時期,然後自告奮勇代我上靈台求丹。以後的事,你都知道,我也不必再說了。」神女說至此處,深深一嘆,恨恨地自語道:「青出於藍,一個毒過一個,好狠的陰氏母女啊!」

  浮雲掩月,如籠輕愁;風送猿啼,似訴似泣。

  武維之黯然良久,忽然想起一事,不禁抬臉問道:「為了對付風雲幫變本加厲的血腥作為,少林眾悟大師今宵在北邙落魂崖頂召開臨時武林大會,女俠知不知道?」

  神女點點頭,注目反問道:「你師父參加了沒有?」

  武維之遲疑了一下說道:「參加是參加了,但出現的並不是本來面目。」

  神女點點頭,輕嘆道:「為了你父親,我明白。」臉微仰,又是一嘆,接著說道:「『金判』、『一品簫』可算是當今武林雙英,而現在,一個身陷魔窟、一個則投鼠忌器,天、地、人三老又由於年事已高,歸隱已久,不可能出面。日漸式微的九大門派,更是老成凋謝,後起乏人。這次的大會如旨在謀求自保之道,尚有可說,要想對付風雲幫那實在差遠了。」

  武維之忍不住皺眉道:「眾悟大師──」

  神女點點頭,接口道:「眾悟大師乃一代高僧,他的成就我知道。但俗語說得好,孤掌難鳴!他一個人縱有大力,又濟什麼事?」

  武維之有點不服地道:「依我想來,九派掌門人至不濟也不見得都在『金鷹』、『紫燕』之下。如由眾悟大師帶頭,少林紅衣八僧為輔,加上我師父暗中協助,即此已足以與該幫一較長短。如再有一二位像丐幫髒叟古笑塵或令尊白眉叟那樣的一等高人出手,風雲幫憑什麼還能猖狂?」

  神女不住地搖頭,苦笑道:「唉,少俠,你對風雲幫知道得太少太少了!」

  武維之仍是不服,正想開口,神女輕輕一嘆,接著說道:「要是風雲幫的實力僅如少俠所估計的如此平常,恐怕只你師父一人,也就足夠鬧他個天翻地覆的了!」

  「那麼女俠對風雲幫的實力作何估計呢?」

  「老實說:九派九位掌門人之中,除了少林的眾悟大師以及武當的太極道長之外,其餘青城、峨嵋、華山、昆侖、衡山、北邙、邛崍等七位掌門人,其功力充其量不過跟『酆都雙鬼王』──十一鷹鐵面閻羅、十二鷹勾魂使者相當而已。太極道長則跟五鷹眉山天毒叟、三魔要命郎中在伯仲之間。眾悟大師雖比太極道長稍勝半籌,但也強不過第一金鷹跟第二金鷹──」

  武維之哦了一聲,忙問道:「一二兩鷹何許人?」

  「一二兩鷹麼?說來話長了,關於這個,少俠最好還是留待詢問令師吧。有關少林的事,令師比我知道太多了!」

  「啊!一二兩鷹出身少林?」

  「是的──」神女頓了頓,說道:「這裡面的故事很複雜,少林派之所以發動這次的臨時武林大會,便與此事有關,令師早晚會告訴你的。」

  「好的,女俠說下去吧!」

  「以上的一列比較,已是寬得不能再寬。少俠想想看,別的不說,功力遠在『鷹』、『燕』之上的總壇四大護法,又由誰人對付呢?」

  「哪四大護法?」

  「這個恐怕外界尚無一人知道,就是令師,可能也不太清楚。我之能夠知道,全憑了那位怪老人的關係。所以我就是現在說出來,你也不能明白。這留到以後再為你解釋不遲,現在你且聽我繼續說下去。」

  「是的!女俠。」

  「老狐女、小妖鳳她們習的一種邪門武功叫做『太陰玄功』。這種玄功練至登峰造極之境時可傷人於舉手投足之間。防不勝防,至毒至險!」

  「難道當今之世已無人能敵了嗎?」

  「話不是這樣說。」神女搖搖頭道:「俗語說得好,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尤以武功一道,更須配以天賦、體力、氣質、修為等各種條件。學無止境,空前易,絕後難。天下無敵,談何容易!」

  「那麼……」

  「據說小妖鳳已盡得老狐女真傳,母女二人,業已軒輊難分。就她們母女目前的成就來說,約與『金判』、『一品簫』旗鼓相當。兩下為五五之數,一對一時,那一方要佔得上風,均屬極難!」

  「與三老相比如何?」

  「三老與金判、一品簫之間,相差甚微。一品簫練全『人、鬼、神、魔』四大玄功,金判取得『大羅神功』最後一句心訣,便有致勝之望了。」

  武維之為之默然。神女望了望月色,輕輕一嘆,回過臉來強笑著說道:「愁既無益,煩也枉然。天快亮了,我既已將天魔曲修畢,也沒有再待在這兒的必要了。憑了南北兩極丹的靈效,以及你我現有的功力,我們不妨就此取道子午谷,轉赴洛中;一方面打聽北邙大會的結果,一方面找找那位花解語、花家小妹。少俠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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