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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我們?我們代表著誰跟誰呢?武維之疑忖著,沒有開口。巫山神女停了一下,繼續又道:「我應該將它交給你父親──」

  武維之暗忖道:「是呀,你為什麼沒交出來呢?」這種話當然無法問出口。

  巫山神女仰望著天空明月,臉上淡淡地籠罩著一層哀怨。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而我沒有將它交出去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東西是別人託付於我,我若交出,將對託付於我的人無法交代。第二,等到我到處找不到當初託付我的那人,以為他已遇了意外,而決心親自去找你父親時,你父親卻也遇到了意外!」

  武維之不由得脫口接道:「已落入風雲幫?」

  巫山神女點點頭,輕嘆道:「是的,跟託付我的那人在一起!」

  武維之聽了,不由得為之一怔。他暗忖道:「這就怪了,除了我父親一品簫之外,別的還有誰也被困在風雲幫中?怎麼從來沒有聽人提到過呢?」他心底下雖然納罕異常,一時間卻又不便啟問。

  巫山神女凝眸中天,微喟著繼續說道:「古詩有句云:『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知音難求,今古皆然。正如昔日伯牙之遇子期一樣。當時武林中,除了終南無憂子之外,其實對音律一道有著精湛研究的,在東海某處,也同時有著一位異人,只不過一直未為人知罷了。

  某年,兩老偶逢於途。由於志趣相投、年輩相若,交談之下,頓成莫逆。所以,十七年前,當無憂老人完成了『人、鬼。神、魔』最後一闋『天魔曲』,又稱為『天魔心訣』的魔調之後,湊巧那位東海異人的首座弟子正有事於終南。無憂老人為了使知音先睹為快,便將心訣交給了那位異人的弟子,命他送呈異人過目校正後,再送回來。」

  武維之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這麼說來,將天魔心訣轉託於女俠者,便是那位東海異人的首座弟子了?」

  神女點點頭道:「是的,就是他。」輕輕一嘆,接著說道:「他一下終南,途中便遇上了我;那尚是我第一次自天山來到關內,我們之間一見鍾情。之後,我便陪同他一起前往東海。不想到達東海,那位異人竟已先我們一天離居他去。」

  武維之啊了一聲忙問道:「去了那裡呢?」

  神女靜靜地道:「鬼愁谷!」

  武維之失聲道:「鬼愁谷?」

  神女仰著臉道:「驚奇麼?這還不算什麼呢!那位異人係跟另一人結伴而行。跟異人同行的那人,少俠能猜得出是誰嗎?」

  武維之瞠目茫然道:「猜不出,誰?」

  「你師祖!」

  「我師祖?」

  「是的,你師祖天仇老人,不相信麼?」

  神女側臉微微一笑,抬腕理了理散鬢,接著輕輕一嘆,又說道:「要不是聽我說過當年之事,美美那丫頭她又怎會知道什麼『鬼愁谷』不『鬼愁谷』呢?」

  武維之遲疑了一下道:「兩老去那地方做什麼?美美又去做什麼呢?」

  神女悽然一笑,嘆道:「這還用問嗎?當然跟美美這次前去的目的相同了!」

  武維之皺眉道:「找藥草?」

  神女點點頭道:「那種藥草叫做『黑芝』,除了無定河邊的『鬼愁谷』外,普天之下,再無第二處可尋。」輕輕一嘆,接著說道:「一個武人一旦喪失了本身的功力之後,除非他能得到人老的南北兩極丹,否則就只有一條路好走,去一趟『鬼愁谷』。」

  武維之失聲地道:「喪失功力?那次是誰?」

  「華山上代掌門人、金龍劍趙子規。」

  武維之驚道:「他?憑他老人家也會?」

  「這個,如今仍是一個謎。據金龍劍康復後告訴兩老說,向他施毒手的是一名臉蒙黑紗、身材異常瘦小的老頭子。那老頭身手之高,幾達神化之境。以金龍劍那等成就,居然連還手也沒來得及,便給人家廢了。兩老聽了之後,搜遍枯腸,竟是想不出所以然來。之後遍訪天、地、人三老以及無憂子,一樣的不得其解。」

  武維之不禁皺眉自語道:「會有這等事?」

  「當日金龍劍除了一身功力被無緣無故地廢去之外,同時還被那謎樣的怪人奪走了該派的鎮山之寶『碧虹劍』。由於碧虹劍劍身上刻有華山派金龍劍法中的絕招『金龍三式』,是以金龍劍趙子規本人的一身功力雖經兩老治復,卻仍因為愧對師門而深為不安,功力復原後未及一年,便悒悒而歿。自金龍劍故後,華山一派也就日漸式微難振。說來也真是可悲可嘆!」

  武維之嘆了一聲,暗忖道:「華山『金龍三式』原來是這樣失傳的,怪不得師父推說不知。」聽了神女的這番述說,他不由想起了上次武會上,那位有著泱泱君子之風、令人心儀的逍遙劍客白樂天。曾幾何時,斯人已遭了風雲幫魔爪的毒手,死於非命,心中暗暗一陣難過。

  神女說完,他忍不住抬臉問道:「那人既是武林中人,如說雙奇、三老以及那位東海異人都始終猜不透他的來歷,豈不是太離奇了一點麼?」

  巫山神女語氣中微帶恨意地道:「有一人知道,但他閉嘴不說,又有什麼辦法?」

  武維之忙不迭地道:「誰?那人是誰?」

  神女恨恨地道:「無情叟!」

  武維之失聲道:「啊?他知道?」

  神女微訝偏臉道:「你見過他?」

  武維之點點頭,忙又追問道:「女俠,您從何發現無情叟知道這事的呢?」

  神女追憶著說道:「據說是這樣的:公案發生後的第五年,東海異人與令師祖兩老歷經險阻,自鬼愁谷取回一株黑芝。在恢復了『金龍劍』的一身功力之後,立即分頭四下探查。東海異人前往廬山會見地老黃玄,令師祖天仇老人則前往靈台山拜晤人老諸葛符,當人老迎見令師祖時,那位無情叟就立在人老的身後。

  賓主寒暄了數句,令師祖便將華山怪案的始末,詳細地說了一遍;最後令師祖又述及那位蒙面怪人的種種特徵。不想語音未了,人老尚未及有所表示,而人老身後那位神色一直異常淡漠的無情叟,卻忽然臉色大變,並情不自禁地脫口一聲低呼。令師祖跟人老齊齊一怔,立即同向無情叟愕然望去。

  那無情叟臉一仰,兩眼望著天花板,巧妙地避開了兩老的疑惑眼光。那神情就好像天花板上曾有什麼東西爬動,令他吃了一驚似的。令師祖目光一帶,朝人老遞了一道眼色。人老會意,先乾咳了一聲,這才沒事人兒一般,緩緩地向身後問道:『小弟,仇老剛才說的這位蒙面人,你想得出他是誰嗎?』無情叟當時極其勉強地搖了搖頭,仰著臉,淡淡答道:『想不出來。』話說完不久,並又借故退出了廳外。兩老無可奈何,惟有相對聳肩苦笑。雖然彼此心底均甚明白,但兩老對無情叟的了解比誰都清楚,他既不說,再問也是徒然──」

  武維之聽至此處,心頭忽然一動,不禁脫口道:「且慢!女俠,他雖未說,我倒好像想出來了!」巫山神女驀地正過臉來,明眸陡亮,秀脣微微一張,硬生生地嚥回了一聲驚啊,神色顯得好不驚訝!

  武維之想了一下,遲疑地說道:「我雖想到了一個人,不過仍不敢十分肯定,同時我也無法說出那人的名字。那人在我心目中,只不過一個模糊的影子罷了。」

  巫山神女點頭注目不語,好似說:你知道多少,你就說多少吧。於是,武維之先將無情叟蕭塵跟玉門之狐陰美華過去的情仇恩怨說了一遍,最後有力地作結論道:「前面說過了,無情叟自玉門關再回到靈台之後,曾跪在地下,抱住人老的雙腿痛哭道:『師兄,您沒錯!我趕到玉門時,正值午夜,她雖懷著五個月身孕,卻仍跟一個男人睡在一起──』所以我想,無情叟自於靈台谷口豎起無情屏後,他雖可將整個世界忘記,但這世界上的某兩個人,他卻絕忘記不了。哪兩個人呢?一個是『玉門之狐』,一個便是曾被他親眼看到跟『玉門之狐』睡在一起的那個男人!」

  巫山神女聽完,不由連連點頭道:「唔,有理,有理!」

  武維之為了引證自己的論斷,一氣說來,振振有詞。及至說完後略一回味,這才感到很多字句有欠修飾。不由得雙頰微熱,俊臉立時紅了起來。巫山神女並未察覺,這時望著他,有點迷惑地又道:「那麼那個人究竟是誰呢?不仍舊是個謎嗎?」

  武維之深深一嘆,搖搖頭道:「無情叟要是沒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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