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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你父親上官雲鵬能結識這位秦姑娘,機緣甚為偶然。」

  「那是二十多年前一個秋天的黃昏,你父親正於黃山天都峰力戰天魔女以前手下的四大天王,恰值奇絕攜愛女閒遊路過,斯時,四大天王和你父親沒有注意到戰圈外有人來臨,而奇、絕夫婦及愛女秦肖娥姑娘,卻在一塊大石後,居高臨下將下面戰況看得清清楚楚。」

  「那時,你父親正處於極端劣勢中。」

  「一奇向一絕傳音道:『以一鬥四的那青年人品俊逸,掌招又為天罡三十六式,莫非終南上官家後人不成。』一絕答道:『看來頗像。』一奇接著道:『這孩子造詣雖佳,似仍較四天王稍遜一籌,咱們讓小娥下去助他一臂之力如何?』

  「一絕頷首贊同,一奇遂笑向愛女道:『小娥,你一直想出風頭,這下可瞧你的啦!』

  「秦肖娥姑娘扮個鬼臉道:『看我只用一隻手──一躍飛落。』

  「鬥場中,雙方均因敵我不明而同時向後退出,肖娥向你父親走去,四天王大喜,你父親也以為又添新敵,劍眉微挑,注目道:『姑娘生得很,此來是為四寇幫場子的麼?』

  「肖娥姑娘掩口道:『狗咬呂洞賓──這樣說明白了沒有?』

  「四天王一呆,你父親也甚感意外地說道:『在下終南上官雲鵬與姑娘素不相識,姑娘為何勞神?』

  「肖娥姑娘一派少女天真,這時坦然笑道:『少裝些好不好?你打不過人家,姑娘看不過去,現身幫忙,不謝一聲,反而責問起來,怎這樣一點禮貌也沒有?』

  「高處,奇、絕同時苦笑搖頭道:『糟了,真想不到這丫頭竟一點世故也不懂!』

  「果然,這種不留餘地的說法令你父親大感不快,抱拳一拱,朗聲道:『謝姑娘美意,姑娘有心,等會為在下收屍也就夠了。』

  「你父親語畢,衣袖一拂,轉身便又向四大天王撲去。

  「肖娥姑娘心想:這人骨頭好硬?不悅滋生,擬即退回,轉念間,又復留在原地,嘿嘿冷笑自語道:『既有雙親命令,收屍也好。』」

  上官印脫口接下去道:「其實……」

  葛衣人聲音一沉,不樂道:「其實怎麼樣?」

  上官印低聲賠笑道:「晚輩該死。」

  葛衣人哼了一哼,這才繼續說下去道:「其實,咳,這是不說也很明顯的事,世上事,往往如此,一個驕傲的人,容易因他人比自己更驕傲而感忿怒,也容易衷心敬佩一個比自己更為驕傲的人,肖娥姑娘,當時便是這種情形。」

  「她為你父親那種儒雅自負的風儀所動,芳心一縷,已為情絲暗繫。」

  「可是,說也真怪,你父親經此一激,不知自何處突然生出一股神勇,出手之威,招招銳不可當,先後半個時辰,四大天王相繼鎩羽而退。」

  「四大天王不敵敗走,你父親也想隨後下山,這對肖娥姑娘,突然上前攔住你父親,紅著臉問道:『假如我向你道歉,你感覺如何?』」

  「你父親一呆,半晌說不出話來,良久,良久,方低下頭,囁嚅著低低答道:『我,我很慚愧。』」

  「兩個短句,實出大勇,鑄定深情,也引來千古長恨。」

  「兩人相向凝注,如醉如癡,神遊在一片茫然而陶然的虛幻裏,直到另一對神仙眷屬,含笑相視,連翩飛落……」

  上官印萬念俱拋,身心浸沉在一種不可言喻的甜美中,葛衣人也深深吁出一口氣,這才悠悠然又接下去說道:「之後,他們經常在一起,海誓山盟,相期白首,因肖娥不願遠出,你父親便常去奇絕隱修處看望她,這段期間,是你父親最輝煌的年代,他有著愛情,也有著盛大的聲名,武林中幾乎無人不知千面俠上官雲鵬這個名號!」

  「同樣的,這期間也是天魔教最猖狂的時候,由於四大天王的報告,一號魔女開始到處找你父親。」

  「那時候,找你父親並不太難。」

  「二號魔女找到了你父親,也找到了失望,她做夢也想不到以她的美色,以及她在天魔教中的赫赫聲威,你父親居然無動於衷。」

  「二號魔女不愧為聰明人,她因羞成怒,繼之由怒轉疑。最後終於猜著個中癥結,她想:以我歐陽彩姬這等色藝他都不屑一顧,難道這世上還有更勝我歐陽彩姬的女子正被他愛著不成?」

  「於是,二號魔女開始做另一步工作,跟蹤!」

  「不多久,你父親的秘密被她發現了,可是,她懾於奇絕二老之威,不但敢怒不敢言,甚至連報復的念頭都不敢有。」

  「二號魔女那時所希望的,便是等待奇蹟出現!」

  「而結果,三年之後,奇蹟沒有出現,機會卻產生一個,奇、絕兩老相繼含笑坐化,仙去前,留示愛女云:兩父母已享人間榮樂,無可留戀,為爾計,我倆死訊,不宜外洩,則今生你們小夫婦倆可保太平。」

  「從短示中可以看出,兩老辭世,似含有另一啟示,愛女太孝順,去此牽掛,好令其與你父親早成婚配!」

  「這是偉大的父母之愛,人之盡孝的回音。」

  「肖娥姑娘遵訓將雙親安葬,身上卻不敢違訓帶孝,她終日等待著你父親,不幸的,二號魔女竟比你父親早來一步。」

  「這一步之差,結果演變成一幕空前悲劇。」

  上官印口微張,臉色則因過度緊張而呈蒼白,葛衣人也因情緒激動而停頓下來,默然片刻之後,葛衣人道:「孩子,華山武會,二號魔女以為我即是你父親,因而向我自辯的那一段你還記得嗎?」

  上官印瞑目思索著說道:「她說……由於奴的防護不周,在讓你看到之前,那賤婦的屍首和通姦證物,突然一齊失蹤,這是奴的責任……不過,奴敢斷定的是,這是那姦夫事後知你威名,愈想愈怕,捨命前來盜走者……」

  葛衣人點頭靜靜加以注解道:「賤婦即指秦肖娥而言。」

  上官印頭一點,接著說道:「可是,你卻堅持地說:『你造謠!』──這裏堅持不信,當然是指晚輩父親了?」

  葛衣人點頭道:「是的!」

  上官印又道:「從二號魔女口中,可知我父親當時不但不信,並且還似乎這樣表示過:她一定還活著,清清白白地活著,我會找著她的,等我找著她,那時候,哼哼,這筆賬我們慢慢地算吧!」

  葛衣人點頭道:「就可惜你父親這種信念,秦肖娥姑娘沒有聽到。」

  上官印脫口問道:「這究竟怎麼回事呢?」

  葛衣人竟忘了相責,輕嘆了一聲道:「怎麼回事?一句話說完:一條毒計,兩段謊言!」

  「二號魔女在江湖上聲名狼藉,秦肖娥姑娘因為甚少履世,而二老及你父親更不會把這種女人的艷史穢聞拿來向她說,所以,秦肖娥姑娘對二號魔女可說毫無所知,而二號魔女對秦肖娥姑娘卻瞭解得異常清楚。」

  「二號魔女在奇、絕隱居之附近已潛伺有日,她如此做法,原為吃醋心理作祟,偵察你父親行動。結果你父親因事久久未去,二號魔女卻因發現始終不見奇、絕出入,探知肖娥姑娘心純可欺,便大著膽子登門拜訪。」

  「進門後,她因不見二老,且秦姑娘又表示出不識她為誰,便捏稱係華山派門下女弟子,偶遊路過,見這一帶景色甚佳,乃進來歇足討杯茶喝,秦姑娘不識奸詐,竟予殷切接待。」

  「二號魔女巧言令色,交談下,立將秦姑娘哄得相信她是一名正派門下。」

  「二號魔女愈談愈覺秦姑娘容易對付,於是,一條可怕的毒計,便在她禍心中孕育起來。」

  「她開始問秦姑娘:武林中妹妹知哪些人物?」

  「秦姑娘稍稍思索,剛說得一句:譬如『兩老』『兩醜』──二號魔女不容她再說下去,立即顯得迫切神氣地接口道:『那麼,『兩老』『兩醜』月中在廬山比武的事你知不知道?』」

  「秦姑娘搖搖頭道:不知道。」

  「所謂兩老兩醜比武,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二號魔女嘗試有效,接著便天花亂墜地將這場武會形容了一通,見秦姑娘意動,乃又淡淡接道:這次武會,天下各派高手畢集,且由千面俠見證──可惜妹妹不能去。」

  「秦姑娘一怔,忖道:『怪不得他很久沒有來。同時有氣地想:這種事也該先告訴我一下才對呀!』於是向二號魔女道:『誰說我不能去?走,我們馬上就可以動身。』」

  「這,正是二號魔女求之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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