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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上官印詫異說道:「誰跟我打過招呼?」

  上官英揚臉道:「眼睛說話還不是一樣。」

  上官印發呆道:「眼睛說話?」

  上官英冷笑道:「以為我沒有看到是不是?你先朝她笑她也朝你笑,相對一笑之下,她這才突然變東方向──我看錯了嗎?」

  上官印好氣又好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她是真是假,正待板起臉來數說幾句,星目偶掃,忽又凝眸住口。

  原來他們只顧說話,全沒注意到目下場中,業已進入另一微妙階段。

  這時,歡呼已停,全場一片寧靜,紅衣牡丹站在那位青衣人對面,離青衣人盤坐之處,約莫丈五左右,雙手插腰,將一襲大紅風衣向兩邊高高撐開,目注青衣人,唇角淺淺地浮現著一抹常有警戒意味的微笑,似乎剛剛問出一句什麼話,此刻正在等候著對方的回答。

  青衣人徐徐仰起臉,淡淡地說道:「論輩分,你不配……」

  紅衣牡丹顯然地忍著一股怒意,強笑道:「我們之間,素不相識,所謂輩分,究係憑何排敘?若說一個人年齡的大小,也構成武人輩分尊卑條件之一的話,那麼,小女子固無足道,但就閣下之貴庚而言,在場的長輩,不也太多了一點麼?」

  青衣人瞑目不言不動,似乎已經入定,紅衣牡丹再也忍受不住了,杏眼圓睜處,柳眉挑起森森煞氣,冷冷一笑,沉聲又接道:「老實說,姑娘是尊重自己,看在你好歹也是一名盟主候選人的身分,和你客氣一番而已,像這樣專端空架子,難道就能將一炷檀香混過去不成?」

  青衣人緩緩啟目,視線一掃身前几上的香爐,然後悠悠抬起臉來道:「讓我稍微再想一下好不好?至於時間方面,請放心,假如說本人取了巧,從現在起,重點一炷香無妨。」

  說著,手一伸,果將爐中僅剩有小半截的那支檀香拔去,重新打火燃起一支,同時抬頭向對面主席臺上大聲問道:「請問主持人,這樣可以嗎?」

  金劍丹鳳微微一怔,旋即含笑答道:「雖無往例可循,但此舉係出於當事人本意,自應認可。」

  上官印搖搖頭,輕聲嘆道:「此人也實在太狂了。」

  上官英卻一豎指頭道:「姑娘佩服的,就是這種人!」

  上官印皺眉說道:「你就是喜歡跟我唱反調,狂,也得有個狂的道理,一炷香的時間,雖不算長,也並不短,別的不說,單是眼下這位紅衣牡丹,麻煩也就夠大的呢。」

  上官英冷冷一笑,諷刺地道:「你到底是在為誰擔憂?」

  上官印臉色一整,正容說道:「英妹,玩笑歸玩笑,我這可說的是正經,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其所以有護盟人之設,便是為了避免車輪戰的消耗,像他這樣,既無護盟人,又多半炷香,萬一豪傑行轅那邊發動一次環攻,後果何堪?」

  上官英儘管淘氣,心地實在純善無比,經這一提,微怔之下,不禁頓然也憂形於色,匆匆掃了好漢行轅那邊一眼,喃喃埋怨道:「你早說,我也不來這邊了。」

  上官印未及開口,好漢行轅那邊,青衣人思索了片刻,這時忽然仰臉向對面主席臺再度發問道:「現在請人護盟,還來得及嗎?」

  金劍丹鳳不假思索地含笑點頭道:「來得及,來得及,此事有例可授,第二屆武會,也曾有過一次,不過,稍微不同的,方式上卻須加以限制。」

  青衣人點頭淡淡地道:「請道其詳。」

  金劍丹鳳笑意微斂,注目接道:「護盟人兩名,本屬法定,但由於時間關係,補請時,除非候選者表示後有人自動入場,否則便應由候選人當眾明白指定,對方同意立即出場,反之無效,這種機會,一共只有兩次!」

  說至此處,偏臉一聲清叱:「鳴鑼!」

  金鑼應聲而響,一下……二下……三下。

  全場屏息以待,只有一個上官英,彷徨四顧,坐立不安,想找熟人招呼,偏偏在近熟人不多。

  金鑼響至第三下,戛然而止。

  就在這時候,英雄行轅的最後排,一條瘦小的身形突然如箭射出,人在空中,已然奮臂高喊道:「咱家算一個!」

  上官印一怔,上官英喜道:「神童弟弟!」

  隨著喊聲,身形倒滾而下,正是恢復了本來面目的天目神童,人小名大的五結令丐蕭俊人。

  小叫化落地後,鼻尖一皺,朝紅衣牡丹扮了個不屑的怪臉,然後搶上一步,向青衣人笑嘻嘻地涎臉問道:「歡迎嗎?」

  這邊上官英問上官印的,卻是一句:「他行嗎?」

  上官印眉鋒微皺,沒有開口,上官英臉上,興奮頓然轉為憂急,連忙又掉臉望去好漢行轅那邊。

  青衣人仰臉側目,藹然微笑道:「小老弟,你做什麼要幫我?」

  天目神童手中破竹竿一頓,挺胸昂然說道:「不為什麼,就像她突然找上了你一樣。」

  青衣人手朝身後那兩隻寬蒲團一指,微笑道:「好,那邊去坐,等會兒也許有機會,但是,眼前的這位,你卻不行,容我另外找個人。」

  天目神童心中大急,跳腳怪嚷道:「誰說不行?打給你看!」

  破竹竿一掄,便想上前與紅衣牡丹交手,青衣臉色一沉,怒道:「不聽話就取消你的資格。」

  真是奇聞,一個好心支援,一個居然毫不領情,可是,說怪也真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花子,似為青衣人那股隱隱的威嚴之氣所折服,僅朝對方瞟了一眼,隨即現出一副無可奈何之神色,乖乖地走去青衣人身後坐下。

  上官印長長噓了一口氣,上官英皺眉道:「這丫頭武功既在俊人弟弟之上,青衣人還有誰人好找?」

  說話之間,但見青衣人身軀就地一轉,忽然面對好漢行轅內那位居中高坐、人卻一直睡眼不睜的黑衣怪叟笑喊道:「有擾清神了,抱歉,抱歉,下來辛苦一趟吧!」

  黑衣怪叟似乎吃了一驚,身軀微震,猛然睜開雙目,先於前後左右看了一眼,這才探頭向下,期期地茫然問道:「閣下在跟誰說話?」

  青衣人笑容一收,沉下臉來道:「最好識相點!」

  又是一件出人意料的怪事,這位連「閒雲」「野鶴」兩位那等人物都敢得罪的黑衣怪叟,此刻面對如此不客氣的催請方式,豆睛略略滾動,居然不但怒意毫無,反而堆下笑來,連連說道:「噢,噢,是的,是的。」

  輕輕一咳,壓低喉嚨注目接道:「稍微提示一下如何?」

  就詞面和語氣猜測,後面這一問,意思是說:「是的,老夫身上,多多少少,的確有點秘密,如已被你抓住把柄,那沒有話說,老夫得罪不起,不過,我閣下唬人頗有一手,要不現點真貨,出來看看讓老夫死心,單憑一著當頭炮,那可不行。」

  青衣人側目冷笑道:「不在乎嗎?」言下之意,不啻說:「我是無所謂,閣下還是再考慮考慮的好,要抖露,還不簡單?」

  這段近乎打啞謎的一問一答,別人聽來,不懂非懂,但在當事人雙方,卻似乎已交代了千言萬語。

  當下只見黑衣怪叟稍微呆了一呆,旋即雙手連搖道:「好,好,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不待語畢,人已踉踉蹌蹌地,自木梯上一路連爬帶滾地走下場來,青衣人睨視一笑,悠然合目仰臉,好像已經沒有了他的事。

  黑衣怪叟直起腰,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穩了穩背上那隻須臾不離的黑布口袋,這才寸步艱難地挨去紅衣牡丹面前,舉手一拱,苦著臉道:「剛才的經過,姑娘均已看得清清楚楚,老夫下場,實在是不得已而又不得已,姑娘慈悲,就賣老夫一份面子如何?」

  紅衣牡丹並未因黑衣怪叟這種看上去似極誠懇的求告,而鬆弛戒備,這時反而迅速退出一步,凝目沉聲道:「尊駕就是鬼谷先生嗎?」

  黑衣怪叟一怔,微慍道:「老夫說是這樣說了,答應不答應,還由姑娘決定,年紀輕輕的,幹什麼出口就傷人了?」

  紅衣牡丹也是一怔,訝道:「什麼地方傷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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