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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這種場面話,自然無法認真,在心鏡大師等人婉辭之後,藍衣秀士拱拱手,從容出館而去。

  黑龍潭心的總接待臺上,上官印瞥及藍衣秀士出館,立即向接值不久的二劍胡佩義告辭道:「上官印在英雄館,有事差遣,隨時受教。」

  仰天坪上,數十名華山弟子,正在連夜佈置第五屆大會會場。

  華山三代弟子,總數不過百名左右,經過各方面支遣分配,業已全部動員。

  華山五劍,二劍此刻坐鎮接待臺,首劍正在臺後打坐,準備接值,剛剛下值的三劍,論理應該休息,但由於人手有限,刻下正幫著四劍孫立禮,在仰天坪上奔走指揮,所以這時的華山蓮峰頂,裏裏外外,除去掌門人金劍丹鳳及幾名隨身小婢外,便只剩得一位五劍岳中天了。

  月光皎潔,金龍廳前的一片草地上,正面對面坐著二人。

  這二人來此,似是為了峰頂的清靜也似在迴避著什麼,他們來時,天尚未黑,本來守望於廳前的五劍於看清二人面貌之下,神情微微一緊,原擬趨前招呼,稍稍躊躇,反而縮身離去。

  他想:「由他倆代我守望,倒也不錯。」

  於是他在入內向掌門人報告之後,便到後院劍室中整理其他事務去了。

  草地上的二人,起先靜坐著,不知怎的,後來忽然發生了爭執,爭執中,一個橫眉怒眼,一個則不住賠笑拱手,由於硬軟相濟,故形勢始終沒有十分惡化。

  這時,二人似乎得到了結論,局面立即急轉直下。

  其中一個瞪眼道:「歐陽冶卿的禮,你送雙份,附上我的名字一個,另外在三月之內,你將那套漢玉酒器送上巴嶺,是這樣的嗎?」

  另外一個立即接道:「是,是,是,就是這樣,這一次一定一言為定。」

  先前那人哼了一哼,沒再說什麼,同時翻著金魚眼,自地上站起身來,後者也跟著爬起,低聲道:「條件上,小弟可說吃盡了虧,不過咱們兄弟也不是外人,我的等於你的,你的也就等於是我的。」

  前者翻眼道:「你說什麼?」

  後者一怔,忙笑道:「噢,是的,是的,親兄弟,明算賬,小弟一時口快不檢,我錯,我錯。」

  輕輕一咳,低聲又接道:「話不妨再重一遍,萬一行宮中那兩個老鬼明天找麻煩,你老大可得多賣點力氣才行,小弟手底下有限,老哥哥你,不是不知道……」聲浪愈去愈遠,二人背影,不久便在通往仰天坪那一端的小路上消失。

  兩醜離去不久,月色下,軟索橋上,突然飄起一條藍色身形。

  輕盈、飄逸,其輕如絮,其快如飛,身法之佳妙,稀世罕見,緣索疾馳,直奔蓮峰頂。

  藍衣身形甫過,一條黑色身形隨後即至。

  輕身功夫之佳,與前者幾乎軒輊難分,一藍一黑,如流星趕月,相距約莫十來丈遠近,先後射向金龍廳……

  ***

  金龍廳後,謝塵樓上,那間曾經由上官英住過兩夜的臥室中,明紗宮燈發散著柔和的光輝,室內一片寧靜。

  四名青衣婢,佩劍鵠立。

  金劍丹鳳倚坐床沿,螓首微俯,凝眸不語,雙手在輕輕撫弄著膝間一柄長劍的絲穗。

  黃昏時分,金劍丹鳳回到臥室,看見床上三條絲棉綾被仍然端整地摺疊著,不禁一聲輕咦,心跳著,加快腳步走到床前。

  她暗忖道:「我已吩咐過她們,上官少俠離房後,房中由我親自整理,是誰不聽話,摺了這被子的?」

  她心中這樣想著,纖手微抖,將中間一條絲被抽出打開來。

  潔白如雪的被褥裏,一條中央繡有一朵寒梅的手帕赫然映入眼簾,她下意識地向身後望了一眼,迅速將那條手帕撿起納入袖中。

  這個簡易的動作,卻似乎耗去她很大氣力,回身於床沿坐下時,雙腮酡紅,呼吸也顯微微喘促。

  很久很久之後,這才自語般低聲喃喃道:「原來他真的整夜未曾合眼,為什麼呢?為什麼他要這樣做呢?」

  為什麼,她當然不能明白了。

  之後,她喊入貼身四婢,四婢都說從未動過房內的任何物件,四婢之言,她自然可以信任。

  於是,她向四婢表示,這並沒有什麼,她也不過隨便問問而已。

  同時,令四婢取劍佩上,自己也從床頭取下那支華山鎮山之寶,碧虹劍,連鞘橫置膝頭,默然坐著,直到現在。

  忽然間,樓下院中,如風吹葉落般,響起一絲衣袂破空之聲。

  四婢身軀微震,齊齊向前跨出半步,攔在金劍丹鳳身前,金劍丹鳳臉一抬,示意四婢仍然退到身後。

  四婢遲疑著甫將腳步縮回,房門悄啟處,一人已當戶出現。

  金劍丹鳳目光至處,愕然失聲道:「藍掌門人,是你?」

  藍衣秀士臉色微呈蒼白,神態卻很鎮定,這時點點頭,勉強一笑,同時緩緩伸手探入懷中。

  手自懷中抽出時,金光閃爍,一柄袖珍金龍劍,赫然高擎。

  金劍丹鳳一聲顫呼:「金龍令符──」猛自床沿起立,嬌軀抖索,便擬面符跪拜下去。

  就在這時候,藍衣秀士背後,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慢來!」

  金劍丹鳳愕然定身,藍衣秀士左掌反拍,打出一股掌風,卻就勢縱入房中,竄至金劍丹鳳身旁。

  急急向門口望去,但見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此刻正站立的,竟是日間在英雄館中,迫令兩醜讓出中央上房的那位灰衣文士。

  藍衣秀士看清之後,不禁又疑又驚地喝道:「尊駕何人,來此為何?」

  灰衣文士向金劍丹鳳一抬下巴道:「這兩句話由她問還差不多,由你問就成了笑話了。」

  金劍丹鳳以為灰衣人此言係指責藍衣秀士喧賓奪主,於是連忙接口道:「白嫦娥正想請教。」

  誰料灰衣人聽如不聞,一雙銳利的目光,仍然注定在藍衣秀士手上。

  這時先將右手緩緩伸出,繼又將左手緩緩伸出,向藍衣秀士注目微笑道:「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

  金劍丹鳳一聲咦,藍衣秀士看了,臉色不禁一變。

  原來灰衣人伸出的兩隻手,竟是二種樣子,右手跟臉色一樣,白中泛黃,難看得像一段枯薑,而左手卻白中透紅,五指潤若春蔥,美好有如處子。

  藍衣秀士震忖道:「難道是她?」

  表面上卻仍鎮定地向金劍丹鳳問道:「藍某人見聞淺薄,白掌門人知道這位高人練的是一種什麼功夫嗎?」

  金劍丹鳳搖了搖頭。

  灰衣文士冷笑道:「藍靈飛,你真的還沒認出我是誰麼?」

  藍衣秀士掙扎著道:「抱歉得很。」

  灰衣文士注目微笑道:「那一夜,在洛陽八方客棧,你說令師崑崙一鶴與你,不但是師徒而是父子,我問你,令師姓龍,你怎姓藍,結果你沒有回答我──怎麼樣?現在該明白了嗎?」

  藍衣秀士心頭狂跳,脫口喊道:「真的是你?」

  灰衣人不悅地道:「當時我們說這些話時共有幾人在場,你自己不知道嗎?」

  灰衣人這樣說時,枯黃的雙頰上,不知怎的,竟微微泛出一抹紅暈,這抹紅暈,金劍丹鳳也許會忽略過去,但藍衣秀士見了卻忽然臉色蒼白起來。

  呆了好半晌,這才喃喃說道:「你既然自己要來,做什麼又要叫我來呢?」

  金劍丹鳳惑然道:「原來你們相識,藍掌門人?」

  藍衣秀士未及開口,灰衣人已搶著回答道:「是的,將金劍令符交給他的,就是本人。」

  藍衣秀士抬眼求告似地道:「你,這算是什麼意思?」

  灰衣人冷笑道:「什麼意思,你自己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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