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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不一會兒,笑道:「已經派人過去了,大哥前次交辦的行頭,也都準備整齊,和尚、道士、算命的、賣卜的,隨你們扮什麼樣人都行,現在就請駕移敝分舵賞光一杯酒吧。」

  上官印忙笑道:「不,不,這趟我們賺了不少銀子,大哥大姐請客!」

  天目神童朝上官英扮了個鬼臉,轉向上官印涎臉笑道:「四位香主都已有事出門,只小弟一人閒著,大哥如要請客,就前街桂華樓如何?」

  上官印沉吟未答,上官英眼角一溜,立即冷笑接口道:「聽說華陰的桂華樓酒菜相當昂貴,你大哥那些銀子上都染著香澤,他捨得麼?」

  上官印忙分辯道:「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上官英冷笑道:「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上官印眼看天目神童,遲疑地道:「我急於想知藍衣秀士的回音內容,假如我們這就趕去桂華樓,等會兒派出去的人如何找到我們呢?」

  天目神童涎笑道:「他會找去的,小弟交代過了。」

  上官印怔了怔道:「你不是說你們分舵上已備好了酒席嗎?難道只是口頭春風不成?要是我不說請客怎辦?」

  天目神童躬身笑道:「大哥不請,小弟只好動用壓歲錢,一樣要去桂華樓。」

  上官印叫道:「好鬼頭,居然耍花招算計我?」

  天目神童又是深深一躬央告道:「不敢,不敢,家師規矩嚴,大哥不是不知道,難得碰上大哥大姐這兩張金字護符,大哥大姐就讓小弟風光一次吧!」

  上官印深知他那蕭老哥哥的脾氣,知道天目神童說的都是實情,見他那副可惱而又可憐的滑稽相,不由得與上官英相顧大笑起來。

  上官英說得不錯,華陰城中的桂華樓,的確不是一個人人有資格去得的地方。

  不過,這家桂華樓的酒菜雖然昂貴,但做出來的東西,卻也確實精美異常,而它在關洛道上負有盛名的另一原因,便是其店號桂華之由來。

  在東西兩京之間,這是一個膾炙士林的故事。

  據說在宋朝宣和二年,有一名姓江名注,字子東,號香嚴居士的錢塘進士,偶遊河洛買食此樓,正值中秋月圓之夜,為遣旋愁,臨窗把酒,隨與眺月,不意竟悠悠然伏案睡去。

  夢中忽覺置身廣寒,且與嫦娥翩翩共舞。

  醒後自感荒謬,乃一笑置之,並未在意。

  詎知事隔三年,因事舊地重臨,無巧不巧,是日也是八月十五!

  這位才子進士憶及前夢,忽然大起非分之想,叫來兩碟菜,一壺酒,竟守在當年的老地方尋起夢來。

  有人說,子不語,怪力亂神,怪力之所以能夠亂神,實因其有時可至不可抗拒之可信程度,至聖之不語,非不信也。

  當時那位才子進士閉目不久,果送所願,夢中所見,均與前同。

  這次夢中與嫦娥互有唱和,醒來與驚磋之餘,乃索筆書詞一首於壁間而去,其詞全文如後──

  「縹緲神仙開洞府,遇廣寒仙女,為問雙鬟梁溪舞。還記得,當時否,碧玉詞章教仙語,為按歌宮羽。皓月滿窗人何處,聲未斷,瑤臺路。」

  這首詞,便是傳誦至今的桂華令。

  據說,桂華令的原跡,直到民初,仍還留在壁間,後因年代過久,壁板一再整修,方始消失。

  桂華樓計分上下兩層,一次可容八百食眾。

  這天午牌剛起,樓上樓下,上客已接近五成左右,午時一刻光景,樓下客廳中,又走進三名鏢師打扮的食客。

  走在前面的一個,身材較高,一紫膛臉,濃眉,大眼,相貌相當威武。

  後面兩個,一個面色黝黑,一個面色枯黃,年紀看上去均在三十上下,兩雙發亮的精目四下打量不已,顯然不及前面那個紫膛臉的夠氣派。

  由於今天華陰城中,多的就是這種身分的人,所以三人入得廳來,並未引起什麼注意,連廳門口垂手而立的二名伙計也僅只躬了一下腰,而無特別巴結表示。

  三人於近門的一個中心位置落坐之後,紫臉鏢師忙著點酒叫菜,另外兩個則前後左右到處掃視,容得店伙離去,那個黑臉鏢師忽向紫臉鏢師輕聲說道:「大哥,你身後那個長臉漢子,知道他是誰麼?」

  紫臉鏢師回頭望了一眼,轉過臉來道:「武功好像不錯,他是誰?」

  黑臉鏢師道:「北邙三鷹中的金鷹曹如冰。」

  眼光一掠,又接道:「他一個人坐著,面前卻擺著四副碗筷,看樣子另外兩鷹,以及他們的掌門人銀髮老兒也快要來了呢。」

  紫臉鏢師精神一振道:「那好,我正想在會前先見到幾位掌門人呢。」

  一旁那位黃臉鏢師這時仰臉輕哼道:「白嫦娥,黑嫦娥,我看你想那位什麼金劍丹鳳倒是真的,其他什麼銀鬚金鬚,冷婆婆熱婆婆,也不過意思意思,一種陪襯罷了!」

  聞其聲,如見其人,單聽這三個人這幾句短短的對答,讀者們當也不難知道他們是誰了!

  這時的上官印,眉頭一皺,低聲埋怨道:「我早告訴你,找他們是為了一件正事,英妹,別這樣沒遮攔好不好?」

  上官英仰臉漫聲道:「只是一件正事麼?不是終身大事嗎?」

  上官印搖頭苦笑,正好這時天目神童在扮鬼臉,一時氣無可出,不禁臉一沉,瞪眼喝道:「你是皮癢還是骨頭癢?」

  天目神童頭一縮,慌忙將臉別開。

  上官英冷笑道:「我看是心癢。」

  上官印苦笑道:「英妹,要怎麼說你才能相信我?」

  上官英揚臉道:「相信什麼?相信我們那位上官大嫂不但在劍術上有著不凡成就,人也極為雍容端莊麼?」

  上官印皺眉道:「你問我不能不告訴你,我照實說了,你卻又斷章取義地拿來調笑我,我們之間本無所謂,給別人聽去了,將成何話說?」

  上官英哼道:「好一個我們之間!」

  上官印著急地道:「這個我們──」一語未竟,天目神童突然臉一偏,匆匆地促聲道:「快看大哥,進來那人的臉色是天生的,還是經過了易容術?」

  上官印、上官英雙雙轉頭望去,這時門口,正緩緩背手踱進一人。

  此人身穿一襲灰布長衫,頭戴文士巾,看上去約莫四旬上下,一張白中透黃的臉孔上,冷冰冰的,沒有一絲血色,也沒有一絲表情。

  上官印注目良久,微微搖頭,低聲道:「看不出來。」

  上官英向天目神童冷笑了一聲道:「俊人弟,千面俠上官家的上官公子這樣說,你相信嗎?」

  上官印正色道:「這是真的,英妹。」

  眉鋒微斂,又接道:「照理說,一個人的自然氣色應該不會這個樣子才對;可是怪就怪在我憑一己之易容經驗,卻一點破綻也看不出來,如說此人確係經過易容,那麼此人在易容術方面的成就,將不在家父之下,而比我則高明得太多了!」

  上官英見他說得如此認真,也就不再說什麼,這時候,那名灰衣文士已然緩步向這邊走了過來。

  三小各個移目他處,但暗中卻沒有放鬆注意。

  灰衣文士經過三小身邊,僅約略朝他們瞥了一眼,便向身後繼續走去。

  走至北邙金鷹曹冰如桌前,有意無意地忽然輕輕一聲乾咳,仰臉望天,兩邊嗅了嗅,緩緩自語道:「好香的酒啊。」

  那名長臉寬額、雙目奕奕如電的金鷹,臉色方自變得一變,灰衣文士已然腳下不停地走去老遠。

  天目神童低聲道:「他這番舉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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