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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双姝拼巨赌 一使解深怨(2)


  说到此处,人群中忽地纵出一名青年道人,怒道:“好哇!两仪剑法不值一笑,我倒要瞧瞧金蛇郎君怎生破法?”刷的一剑,疾向袁承志脸上刺来。

  袁承志向左避过,跃到大厅中心,左手拿着酒杯,右手筷子夹着一条鸡腿,说道:“请教道长法号?”那道人叫道:“我叫洞玄,仙都派第十三代弟子,是闵师哥的师弟。”袁承志道:“那再好也没有。金蛇大侠与尊师黄木道长当年在仙都山龙虎观论剑,黄木道人自称他独创的两仪剑法无敌于天下。金蛇大侠一笑了之,也不与他置辩。今日有幸,咱们后一辈的来考较考较。”洞玄道人大声道:“两仪剑法无敌于天下的话,我师父从来没说过。我仙都派决不敢如此狂妄自大。但要收拾你这乳臭未干的黑小子,却也轻而易举。”向闵子华打个招呼,双剑齐出,风声劲急,向袁承志刺来。

  袁承志身形微晃,从双剑夹缝中钻了过去。洞玄与闵子华挥剑一攻一守,快捷异常。

  青青忽然叫道:“三位住手,我有话说。”闵子华与洞玄道人收剑当胸,闵子华右手执剑,洞玄左手执剑,两人已站成“两仪剑法”中的起手式。青青道:“袁大哥只答应跟闵爷一人比,怎么又多了一位道爷出来?”

  洞玄双眼一翻,说道:“你这位小哥不打自招,摆明了是冒牌。谁不知两仪剑法是两人同使?你不知道,难道金蛇郎君这么大的威名,他也会不知么?”

  青青脸上一红,难以回答,心想:“这回可糟了。给他拆穿了西洋镜。”只得给他东拉西扯,说道:“原来仙都派跟人打架,定须两人齐上。倘若道爷落了单,岂不是非得快马加鞭回到仙都山去,邀了一位同门师兄弟,再快马加鞭地回来,这才两个人打人家一个?人家若是不让你走,定要单打独斗,两仪剑法又怎么样个无敌于天下?”

  袁承志插口道:“两仪剑法,阴阳生克,本领差的固须两人同使,功夫到家的,当然是一个人使的了。难道尊师这么高的武功,他也不会独使么?”

  青青于“两仪剑法”一无所知,眼见二人夹击袁承志,关怀之下随口质问,竟露出了马脚。袁承志只得信口开河,给她圆谎。其实仙都派这两仪剑法,向来是两人合使的。

  闵子华与洞玄对望了一眼,均想:“师父可没说过这剑法一人可使,敢情这小子胡说八道。”却也不肯承认师父不会独使。

  青青听袁承志说得天衣无缝,大是高兴,心想:“他素来老实,今日却滑头起来。”笑嘻嘻地道:“既然你们两位齐上,赌赛的利物又得加一些了。”闵子华道:“赌什么?”青青道:“要是你们输了,除了永远不得再找焦帮主生事之外,你在大功坊的那所大宅子,可也得输给了袁大哥。”闵子华心想:“不妨什么都答应他们,反正顷刻之间,不是把他一剑刺死,也要叫他身受重伤。”说道:“就这样!你要一起来两对两也成。别说我们以大压小,以多胜少。”青青道:“你又怎知不是以小压大,以少胜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仙都,仙都,牛皮吹得天嘟嘟!”闵子华怒火更炽,叫道:“姓袁的,要是你给我伤了,又输些什么?”袁承志一时倒答不出话来。

  焦公礼道:“闵二哥,你这所宅子值多少钱?”闵子华怒道:“谁跟你称兄道弟了?这宅子我还是上个月买来的,花了四千三百两银子。宅子虽旧,地方却大。”焦公礼点头道:“大功坊旧宅宽敞得紧哪,闵爷买得便宜了。三位请等一下。”转头向女儿嘱咐了几句。焦宛儿奔进内室,拿了一叠钱庄的庄票出来。

  焦公礼道:“这位袁爷为在下如此出力,兄弟感激不尽。这里是四千三百两银子,要是袁爷双拳不敌四手,那么请闵爷拿去便了。另外的事,闵爷再来找我,咱们冤有头,债有主。好朋友仗义助拳,只须点到为止,还请大家手下留情。”他料想袁承志定然不敌,可不愿他为自己受到损伤。

  郑起云性子豪爽,最爱赌博,登时赌性大发,叫道:“这话不错,只比输赢,不决生死。我看好闵二哥!”从身边摸出两只金元宝来,往桌上一掷,叫道:“咱们赌三赔一,这里是三百两金子,算三千两银子,博谁的一千两银子?”他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众人见袁承志年纪轻轻,怎能是仙都派两位高手之敌,虽然以一搏三,甚占便宜,却也都不投注。

  焦宛儿挺身而出,说:“郑伯伯,我跟你赌。”除下腕上的一只金镶宝石镯子,往桌上一放。众人见这镯上宝石在烛光下灿然耀眼,十分珍贵。郑起云毕生为盗,多识珍宝,拿起宝镯瞧了一下,说道:“你这只镯子值得三千两银子,我不能欺小孩子。喂,给我加六千两。”他手下人又捧上四只金元宝来。郑起云笑道:“倘若你赢,这笔钱作你的嫁妆吧!”青青听到“嫁妆”两字,向宛儿瞪了一眼。霎时之间,心中老大不自在起来。

  飞天魔女孙仲君忽把半截断剑往桌上一丢,厉声叫道:“我赌这剑!”她长剑先前给袁承志踏断了,此剑是师娘所赐,因此当众人口舌纷争之时,已过去将两截断剑拾了起来。

  青青奇道:“你这半截剑,谁要呀?”旁人也均感奇怪。孙仲君厉声道:“我也是三搏一。要是这小子侥幸胜了,你用这半截剑在我身上戳三个窟窿。他输了,我在你身上戳一个窟窿。臭小子,这可懂了么?”

  厅上一众江湖豪杰生平也不知见识过多少凶杀,经历过多少大赌,但这般以性命相搏的赌赛,却从所未见。听了孙仲君的话,都不禁暗暗咋舌。青青笑道:“你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我怎舍得下手?”梅剑和喝道:“混账小子,嘴里干净些!”青青笑笑不语。

  孙仲君瞪眼瞧着焦方众人,冷笑道:“我只道金龙帮在江南开山立柜,总有几个响当当的脚色,哪知尽是些娘儿们也不如的脓包。”焦宛儿叫道:“娘儿们便怎样?我跟你赌了。”焦门弟子中有四五人同时站出,叫道:“师妹,我跟她赌。”宛儿道:“不用,我来赌。”孙仲君冷笑道:“好,郑岛主,你作公证。”

  郑起云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海盗,生性又最好赌,但对这项赌赛却也有些不忍卒睹,劝道:“两位大姑娘,要赌嘛,就赌些胭脂花粉儿什么的,何必这么认真?”宛儿道:“她废了我们罗师哥一条手臂,回头我也斩断她一条手臂。”郑起云叹了口气,不便再劝。

  梅剑和冷冷地道:“焦大姑娘对这位金蛇门人,倒也真是一往情深,宁愿陪他饶上一条性命。”焦宛儿脸一红,说道:“你要不要赌?”

  青青听了梅剑和的话,不禁一愣,十分恼怒,叫道:“我跟这个没影子赌。”梅剑和道:“赌什么?”青青道:“我也是三赔一跟你赌。他输了,我当场叫你三声爷爷。他赢了呢,你叫我一声就够了,算你便宜。”众人不禁好笑,觉这少年实在顽皮得紧。梅剑和愠道:“谁跟你胡闹?我这里等着,要是他胜了,我再来领教。”青青道:“如此说来,你单人独剑,比仙都派两人同使的两仪剑法还要厉害?”梅剑和道:“我是华山派,他们是仙都派,各有各的绝招。你别挑拨离间。”

  洞玄道人听他们说个不了,心头焦躁,叫道:“别说啦,喂,小子,看招。”挺剑向袁承志刺去。闵子华跟着踏洪门,进偏锋。仙都派一俗一道两名弟子,一人左手剑,一人右手剑,按着易经八八六十四卦的卦象,双剑纵横。白光闪动,剑招生生灭灭,消消长长,隐隐有风雷之势。

  金蛇郎君先时在仙都山和黄木道人论剑,即知两仪剑法虽然变化繁复,凌厉狠辣,其实还不及仙都派原有的上清剑法,其中颇有不少破绽,随口指出了两处。但黄木道人甚为自负,说道:“我这剑法中就算尚有漏洞,只怕天下也已无人破得。”金蛇郎君也不再说。后来温氏五老大举邀人对抗金蛇郎君,所邀来的高手之中,有仙都派剑客在内。对敌时金蛇郎君成竹在胸,乘虚而入,数招间即把两仪剑法破去。他后来在秘笈之中曾详细叙明。是以袁承志有恃无恐,在两人剑光中穿跃来去,潇洒自如。

  闵子华与洞玄道人双剑如疾风,如闪电,始终刺不到他身上,旁观众人愈看愈奇。

  郑起云对十力大师道:“这少年轻身功夫的确了得,金蛇郎君当真名不虚传。”十力大师点头道:“后辈之中,如此人才也算十分难得了。”梅剑和与孙仲君却都不禁有些担心。孙仲君大声道:“这小子就是逃来躲去不敢真打,那算什么比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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