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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大风雪之夜(3)


  李文秀听着这些话时,看出来的东西都模糊了,原来双眼的眼眶中都已充满了泪水。

  计老人走进内室,取了一块白布出来,交给苏普,说道:“你用这块布裹伤,请你把手帕解下来给我瞧瞧。”苏普道:“为什么?”陈达玄当计老人说话之时,目不转睛的瞧着苏普颈中那块手帕,这时突然提刀站起,喝道:“叫你解下来便解下来。”苏普怒目不动。阿曼怕陈达玄用强,损及苏普的伤口,于是轻轻替他解下手帕,交给了计老人,随即又用白布替苏普裹伤。

  计老人将那染了鲜血的手帕铺在桌上,剔亮油灯,附身细看。陈达玄瞪视了一会,突然喜呼:“是了,是了,这便是哈布迷宫的地图!”伸手便往手帕上抓落。

  那知他出手快,计老人更快。陈达玄右手离手帕尚有两寸,计老人手一缩,已将手帕抽离桌面,跟着白光一闪,陈达玄“啊”的一声惨呼,一柄匕首已钉在他右手手背上,插入桌面,直没至柄。计老人出手如电,左手一翻,已抢过陈达玄左手中握着的长刀,刀尖抵住他的咽喉。这几下出手兔起鹘落,迅疾无比,谁也想不到这个衰迈龙钟的驼背老人,竟有这么厉害的武功,但见陈达玄满脸痛楚之色,全身微微颤抖,手足却不敢丝毫动弹。

  李文秀和计老人共屋而居,已达十年,除了第一天见面时见他杀死两头蛇董容之外,从未见他露过武功。但那次杀死董容,也似是误打而中,侥幸得胜,这一次手擒陈达玄,却是清清楚楚的显示了上乘的武功,匕首插他手背,直没至柄,手劲已是不小,而那一手‘托梁换柱’,空手入白刃夺他刀子的手法,更和师父华辉所指点的大擒拿手相同,便是以自己来使,也未必有这般迅捷狠辣。

  计老人伸手到陈达玄身上,将他腰带中的一对金银小剑拔了出来,随手交给了李文秀,道:“康姑娘,相烦你取一条绳子来。”李文秀接到母亲的遗剑,双手一震,当即奔进后堂,取了一条长绳出来。计老人拔出陈达玄手背上的短剑,对李文秀道:“把这恶贼绑了吧!”

  李文秀手中拿着母亲的金银小剑,眼泪盈眶,没留心计老人的话。苏普站起身来接过长绳将陈达玄双手反缚,两只脚也绑住了。计老人拿着那块手帕,在油灯下细细审视,脸上现出奇异的神色,看了好一会,向苏普道:“这块手帕给了我,成么?”苏普很是为难,心想他出手解救了自己和阿曼的为难,不论多么珍贵之物,都应给他,可是这是李文秀的遗物,实在不舍得送人。计老人见他迟疑不答,猜到了他的心意,说道:“好,我向你借来看一天,明天就还你。”苏普喜道:“老丈但教见还,便借用十天半月,又有何妨?”

  阿曼好奇心起,问道:“老伯伯,这强盗说手帕之上有地图,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计老人向李文秀瞧了一眼,说道:“这件事我也不大了然,须得好好想一想。”陈达玄忽然叫道:“老贼,你擒住了我,要怎样?要杀要剐,便请下手,姓陈的要是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计老人淡淡的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何必杀你?你们在这大漠上杀人放火,做的好事太多,自有人来跟你算账。待天晴之后,苏普会带你去见他族长,听由发落。”

  苏普跳了起来,叫道:“老丈这恶贼是那伙强盗中的人么?”计老人道:“你问他自己。”苏普提起刀子,走到陈达玄面前,喝道:“害死我妈妈,我哥哥的,便是你这伙强盗么?”陈达玄破口骂道:“大漠上的汉人强盗,便只老子这一伙,你只要敢动老子一根亳毛,明儿我弟兄们到来,杀得你合族鶏犬不留。”苏普怒极,想起杀母杀兄之仇,提刀便要劈将下去。陈连玄冷笑道:“别人将我擒住,你来捡便宜砍我一刀,我早说哈萨克人是胆小无耻的家伙!”苏普心念一动,道:“好,今晚且不杀你,明儿请我爹爹来跟你算账。他老人家找寻你们这伙恶贼,已找了十年。教你瞧瞧哈萨克英雄的身手!”他知道父亲最大的心愿,便是手刃仇寇,还不如将这恶贼留给父亲,当下退回原座。

  陈达玄冷笑道:“傻小子,快将那手帕抢回来。你将手帕借给他一天,便是将哈萨克人祖传的最大财宝……”计老人喝道:“住口!你胡说八道,妄图挑拨是非么?”陈达玄道:“这是哈布迷宫的地图,是不是?苏普,你道这老人是好人?哈哈,傻小子,他是想来劫夺你们的大宝藏啊……”只见计老人手一扬,白光一闪,一柄匕首直往他心上射去。

  陈达玄双手双脚被牢牢缚住,见匕首飞到,只是尽力身子一侧,但仍是闪避不开,眼见这一匕首要直刺他身中,立时死于非命,却见李文秀右手一扬,金柄小剑飞出,在计老人掷出的匕首下一碰,那匕首的准头登时歪了,拍拍两响,齐齐插在墙上。

  众人见李文秀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少女竟有这等功夫,无不失惊。计老人跟她共居一屋,已达十年之久,没料到她竟然身负飞刀神技,更是惊得开大了口,合不拢来。只有那哑巴“啊,啊,啊”的拍手嘻笑,表示喝采。

  李文秀淡淡的道:“计老丈,这位大哥说明天将这人交给他爹爹处置,你这时不用杀他。那哈布迷宫是什么故事啊?我却想听听。若是他胡说八道,大家一笑了之便是,又何必作真?”阿曼附和道:“这位姊姊说的是。苏普,你说这件事奇不奇怪,怎么你小朋友给你的手帕上会有地图?”计老人知道李文秀的脾气,她人虽温柔和顺,但若是决意做一件事,旁人定然阻拦不住,只得坐在一旁,且听陈达玄有什么话说。

  陈达玄大声道:“哼,老爷既落在你们手里,还怕死么?我还是要把这地图的事说了出来。这手帕上绘的,是哈布迷宮的地图。你们细细瞧瞧,这手帕是丝的,那些山川沙漠的图形,是用棉线织在中间。丝是黄丝,棉线也是黄绵,平时瞧不出来,但一染上血,棉线吸血比丝多便分出来了。”李文秀拿起那手帕来细看,果如陈达玄所说,黄色的丝帕上染了鲜血,便显出图形,不染血之处,却是一片黄色。她至此方才省悟,原来这手帕之中,还藏着这样的一个大秘密。

  陈达玄续道:“哈布迷宮的秘密,是一个疯子带出来的。十多年前,洛阳郑九恩郑老英雄八十大庆,各路好汉纷纷赶到贺寿。筵席之间,忽然一个疯子闯了进来,口中哈哈大笑,双手满捧珍珠,宝石,翡翠,美玉,哗啦啦的堆在席上,叫道:‘师父,我给你送寿礼来啦!’原来这人正是郑九恩老英雄的徒弟。大厅上群雄看到这许多珍宝,眼都花了。贺客之中,自有不少保镖的镖客,识得珠宝,一瞧之下,每一件都是希世之珍。但这疯子哭一阵,笑一阵,问他这些珠宝从何而来,他只说:‘哈布迷宮,哈布迷宫!’当下郑老英雄也不细问,命人扶他到内休息……”

  陈达玄续道:“这一日酒筵之间,到的各方好手甚多,大家见了这许多珍宝,自然不免眼红,纷纷追问哈布迷宫是在何处。可是那疯子神智失常,前言不对后语,郑九思郑老英雄亲自问了他很久,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过了三天,郑老英雄突然半夜里被人行刺身死,那疯子也同时失踪,当时插在郑老英雄胸口的,正是那疯子所用的兵器破甲锥,而郑老英雄床前,又留着一只那疯子的鞋子,鞋上染满血迹,地板上又有几个沾血的脚印,拿这鞋子和脚印一对,恰好相符。这自是那疯子突然狂性大发,竟致手刃恩师。众人除了惊叹不已之外,谁都无话可说。唯一奇怪的是,以郑九思如此武功,那疯子夜入卧室行刺,他竟然并末惊醒,室中丝毫没有争斗的迹象,那也是天数使然了。”

  “郑九思的家人好友大举追寻,可是那疯子从此影迹无踪,想来此人疯疯癫癫的,不是失足堕崖,便是投河自尽。但那‘哈布迷宫’之名,由于这场大风波,便传遍了武林。过了两年,忽然江湖上沸沸扬扬,路道有人发现了‘哈布迷宫’的地图。那天寿宴之中,不少人亲眼见到那疯子取来的珍宝,想来那‘哈布迷宫’之中,不知还留下多少价值连城的珍物。这地图的讯息一传出,江湖间登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争我夺,伤残了不少好手的性命。到十年之前,这地图落入了白马李三和金银小剑三娘子的手中。”

  “他们得到了地图,便来回疆寻宝,不知怎的,双双竟然死在回疆……”他说到这里,李文秀冷冷的道:“据我听说,李三夫妇是死在晋威镖局一干人手下的,那自是陈大镖头的手笔。”陈达玄身子一震,说道:“不错,李三夫妇是咱们兄弟们杀的。咱们搜遍了他夫妇的衣物,没见到这幅图,那自是在他们小女儿的身上了。咱们在天山南北奔波了十年,找寻那姓李小姑娘的下落,便是为了这幅地图,也算是天缘巧合,今日在这里见到。这不是天老爷叫咱们六个人发财么?嘿嘿,你们定要杀我,那也罢了,否则的话,大家化敌为友,我倒可带你们走一趟迷宫,人人发一笔横财。倘若地图落入了这驼背老人手中,那么千千万万的珍宝,全要让他独吞了。”原来他说这一番话,一来是挑拨离间,二来是想以财宝打动各人之心,就此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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