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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大风雪之夜(2)


  陈达玄微一沉吟,道:“那是一张图画。在常人是得之无用,但因为那是……那是先父手绘的,我定要找回那幅图画,李姑娘既曾住在这里,你可曾见过这幅图么?”计老人道!“是怎么样的图画,画的是山水还是人物?”

  陈达玄道:“是……是山水吧?”苏普冷笑道:“是什么样的图画也不知道,还诬赖人家偷了你的。”陈达玄大怒,刷的一声拔出银柄小剑,喝道:“小贼,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老爷杀个把人还不在眼内。”苏普也从腰间拔出短刀,冷冷的道:“要杀一个哈萨克人,只怕不是这么容易。”阿曼道:“苏普,别跟他一般见识。”苏普听了阿曼的话,把拔出的刀子缓缓放入鞘内。

  陈达玄一心一意要得到那张哈布迷宫的地图,他们在大漠上躭了十年,踏遍了数千里的沙漠草原,便是为了找寻李文秀,眼下好容易听到了一点音讯,他虽生性悍恶,却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当下向苏普狠狠的瞪了一眼,转头向计老人说:“那幅画嘛,也可说是一幅地图,绘的是大漠中一些山川地形之类。”

  计老人心中一凛,只见那哑巴也是身子一颤,似乎又冷了起来。计老人道:“你怎知这幅地图,是在李姑娘的手中?”陈达玄道:“此事千真万确。你若是将这幅图寻出来给我,自当重重酬谢。”说着从怀中取出两只金元宝来放在桌上,火光照耀之下,闪闪发亮。

  计老人沉思片刻,道:“我从来没见过。”陈达玄道:“我要瞧瞧那小姑娘的遗物。”计老人道:“这个……这个……”陈达玄左手一起,登的一声,将小剑插在木桌之上,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自己进去瞧瞧。”说着点燃了一根羊脂蜡烛,推门进房。他先进去的是计老人的卧房,一看陈设不似,随手在箱笼里翻了一下,便到李文秀的卧室中去。

  他看到李文秀匆匆换下的衣服,说道:“哈,她长大了才死啊。”这一次他可搜检得十分仔细,连李文秀幼时的衣物也都翻了出来。李文秀因这些孩子衣服都是母亲的手泽,她年纪虽然大了,不能再穿,但还是一件件好好的保存着。陈达玄一见到这几件女孩的花布衣服,依稀记得十年前在大漠中追赶她的情景,欢声叫道:“是了,是了,便是她!”可是他将那卧室几乎翻了一个转身,每一件衣服的里子都割开来细看,却那里找得到地图的影子?

  苏普见他这般糟蹋李文秀的遗物,几次按刀欲起,但每次均被阿曼阻止。计老人偶尔斜眼瞧李文秀一眼,只见她眼光望着火堆,对陈达玄的暴行似乎视而不见。计老人心中不禁有些难过:“在这暴客的刀子之前,她有什么法子?若是他认了她出来,那便如何?”

  李文秀看看苏普的神情,心中又是凄凉,又是甜蜜:“他一直记着我,他愿意为了保护我的遗物,而和人家拔刀子拼命。”但她一直又感奇怪:“这恶强盗说我偷了他的地图,到底是什么地图?”

  原来当日她母亲逝世之前,将一幅地图塞在她的衣内,其时危机紧追,没来得及稍加说明,母女俩就此分手,从此再无相见之日。晋威镖局那一干强人十年来足迹遍及天山南北,找寻她的下落,李文秀自己却是半点也不知情。

  陈达玄翻寻良久,沮丧之极,突然厉声说道:“她的坟葬在那里?”计老人呆了一呆,道:“葬得很远,很远。”陈达玄从墙上取下一柄铁锹,说道:“你带我去!”苏普站起身来,喝道:“你要去干么?”陈达玄道:“你管得着么?我要去挖开她的坟来瞧瞧,说不定那幅地图给她带到了坟里。”

  苏普横刀拦在门口,喝道:“我不许你去动她坟墓。”陈达玄举起铁锹,劈头打去,喝道:“闪开!”苏普向左一让,手中刀子递了出去。陈达玄抛开铁锹,从腰间拔出剑来,叮当一声,刀剑相交,两人各自向后跃开一步,随即同时攻上,斗在一起。这屋子的厅堂本不甚大,刀剑挥处,计老人、哑巴、阿曼都退在一旁,靠壁站着,只有李文秀仍是站在窻前。阿曼抢过去拔起陈达玄插在桌上的刀子,想要相助苏普,但他二人斗得正紧,却插不下手去。

  苏普这时已尽得他父亲苏鲁克的亲传,刀法变幻,招数极是凶悍,初时陈达玄颇落下风,心中暗暗惊异:“想不到这个哈萨克小子,武功竟不在中原的好手之下。”便在此时,背后风声微响,一柄刀子掷了过来,却是阿曼忽施偷袭。陈达玄向右一让,避开了阿曼掷来的尖刀,但嗤的一声,左臂已被苏普的长刀划了一道口子。陈达玄大怒,刷刷刷连刺三剑,使出他成名绝技‘青蟒剑法’来。苏普但见眼前剑尖闪动,犹如蟒蛇吐信一般,不知他剑尖要刺向何处,一个档架不及,敌人的长剑已刺到面门,急忙侧头避让,颈旁已然中剑,鲜血长流。陈达玄得理不让人,又是一剑,刺中苏普手腕,当啷一声,苏普的长刀掉在地下。

  眼见他第三剑跟着刺出,苏普无可抵御,势将死于非命,李文秀踏出一步,只待他刺第三剑时,便施展‘大擒拿手’抓住他手臂,却见阿曼一跃而前,拦在苏普身前,叫道:“不能伤他!”

  陈达玄见阿曼容颜如花,却满脸是惶急的神色,心中一动,这一剑便不刺出,剑尖指在她的胸口,笑道:“你这般关心他,这小子是你的情郎么?”阿曼脸上一红,点了点头。陈达玄道:“好,你要我饶他性命也使得,明天风雪一止,你便得跟我走!”

  苏普大怒,吼叫一声,从阿曼扑了出来,但陈达玄长剑一抖,已指住他咽喉,左脚又在他小腿上一扫,苏普扑地摔倒,他长剑只须再向前一送,便能洞穿苏普的喉咙。李文秀站在一旁,看得甚准,只要陈达玄真有相害苏普之意她立时便出手解救。这时她的武功已学到了‘独指震天南’华辉的七八成火候,要对付陈达玄可说游刃有余。但阿曼那知道大援便在身旁,情急之下,只得说道:“你别刺,我答应了便是。”陈达玄大喜,剑尖却不移开,说道:“你答应明天跟着我走,那可不许反悔。”阿曼咬牙道:“我不反悔,你把刺拿开。”

  陈达玄哈哈一笑,道:“你便要反悔,也逃不了!”将长剑收入鞘中,又把苏普的长刀捡了起来,握在手中。这么一来,屋中便只他一人身上带有兵刃,更加不怕各人反抗。他向窻外一望,说道:“这会儿不能出去,只好等天晴了再去掘坟。”

  阿曼将苏普扶在一傍,见他头颈中泊泊流出鲜血,很是慌乱,便要撕下自己衣襟给他裹伤。苏普从怀中掏出一块大手帕来,说道:“用这手帕包住吧!”阿曼接住手帕,替他包好了伤口,想到自己落入了这强人手里,不知是否有脱身之机,不禁悄悄的掉下泪来。苏普低声骂道:“狗强盗,贼强盗!”他对陈达玄可丝毫不惧,如果这强盗真的要带阿曼走,便是明知要送了性命,也是决死一拼。

  经过了适才这一场争斗,六个人围坐在火堆之旁,形势变得十分紧张。陈达玄一手持刀,一手拿着酒碗,时时瞧瞧阿曼,又瞧瞧苏普。屋外北风怒号着,卷起大片雪块,拍打在墙壁屋顶。谁都没有说话。

  李文秀心中在想:“且让这恶贼再猖狂一会,不忙便杀他。”突然间火堆中一个柴节爆裂了起来,拍的一响,火头暗了一暗,跟着便十分明亮,照得各人的脸色清清楚楚,李文秀看到了苏普头颈中裹着的手帕,心中一凛,目不转瞬的望着那块手帕。计老人跟着便见到她目光有异,也向那手帕望了几眼,问道:“苏普,你这块手帕是那里来的?”

  苏普一楞,手抚头颈,道:“你说这块手帕么?那就是那位死了的李姑娘给我的。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牧羊,有一只大灰狼来咬我们,我杀了那头狼,但身上也被狼咬伤了,李姑娘就用这手帕给我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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