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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回 毒手药王(3)


  钟兆文行了一程,不见胡斐跟来,回头一看,远远望见他肩上挑了一副粪桶,走向溪边,不禁心中大奇,叫道:“喂,你干什么?”胡斐叫道:“我帮这位姑娘做一点工夫。钟二哥先走一步,我马上便赶来。”钟兆文摇了摇头,心想年轻人当真是不分轻重,在这当口居然还这般多管闲事,于是纵马缓缓而行。

  胡斐挑了一担粪水,回到花地之旁,用木瓢舀了,便要往花旁浇去。那村女忽道:“不成,粪水太浓,一浇下去花朵都枯死啦。”胡斐又是一呆,不知所措。那村女道:“你倒回粪池去,只留一半,再去加半桶水,那便成了。”胡斐心中微感不耐,但想好事做到底,于是依言倒粪加水,回来浇花。那村女道:“小心些,粪水不可碰到花瓣叶子。”胡斐应道:“是!”见那些花朵色作深蓝,每朵花都是五瓣,幽香淡淡,不知其名,当下一瓢一瓢的小心浇了,直把两桶粪水尽数浇完。

  那村女道:“嗯,再去挑了浇一担。”胡斐站直身子,温言道:“我朋友等得心焦了,等我从药王庄回来,再帮你浇花如何?”那村女道:“你还是在这儿浇花的好。我见你人不错,才要你挑粪呢。”

  胡斐听她说话奇怪,心想反正已经耽搁了,也不争在这一刻时光,于是加快手脚,急急忙忙的又去挑了一担粪水,将地里的蓝花尽数浇了。这时夕阳已落到山坳,金光反照,射在一片蓝花之上,辉煌灿烂,极尽华美。胡斐忍不住赞道:“这些花朵真是好看!”他浇了两担粪,对这些花已略生感情,赞美的语气颇为真诚。

  那村女正待说话,只见钟兆文骑了马奔回,大声叫道:“兄弟,这时候还不走吗?”胡斐道:“是了,来啦,来啦!”他眼望着村女,目光中含有祈求之意。那村女脸一沉,说道:“你帮我浇花,原来是为了要我指点途径,是不是?”胡斐心想:“我确是盼她指点道路,但帮她浇花,却纯是为了怜她瘦弱,这时再开口相求,反而变成有意的施恩市惠了。”于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些花真好看!”过去解缰牵马,翻身上了马背。

  那村女道:“且慢。”胡斐回过头来,只怕她还要啰嗦什么,心中大是不耐。那村女拔起两棵蓝花,向他掷来,说道:“你说这花好看,我送你两棵。”胡斐伸手接住,说道:“多谢!”顺手放在怀内。那村女道:“他姓钟,你姓什么?”胡斐道:“我姓胡。”那村女点头道:“你们要到药王庄,还是向东北方去的好。”

  钟兆文本是向西北而行,久等胡斐不来,心中烦躁,这才回头寻来,听那村女如此说,不耐之心立时尽去,低声笑道:“小兄弟,真有你的,又免得做哥哥的多走冤枉路。”胡斐却颇为起疑心,暗想道:“若说药王庄是在东北方,那么直截了当的指点便是,为什么说‘还是向东北方去的好’?”但他不愿再向那村女询问,于是引马向东北而去。

  两人一阵急驰,奔出六七里,前面一片湖水,已无去路,只有一条小路通向西方。钟兆文骂道:“这丫头当真可恶,不肯指路那也罢了,却教咱们大走错路。回去时得好好教训她一顿。”胡斐也是好生奇怪,自思并未得罪这个村女,何以她要作弄自己,说道:“钟二哥,这个乡下姑娘定和药王庄有什么干连。”钟兆文道:“嗯,你瞧出什么端倪没有?”胡斐道:“她一双眼珠子炯炯有神,说话的神态,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钟兆文一惊,道:“不错!她给你的那两棵花,还是快些抛了。”

  胡斐从怀中取出蓝花,只见花光娇艳,倒是不忍便此丢弃,说道:“小小两棵花儿,想来也无大碍!”于是仍旧放回怀中,纵马向西驰去。钟兆文在后叫道:“喂,还是小心些的好。”胡斐含糊答应,一鞭向马臀抽去,向西飞奔。这时暮霭苍茫,阵阵归鸦从头顶越过。

  两人自到了白马寺镇上后,一直提心吊胆,大白日还好,这时天色渐黑,更觉前途凶险重重。又行一程,只见路旁草木稀疏,越是前行,草木越少,到后来地下光溜溜的一片,竟是寸草不生,大树小树更没一棵。胡斐心中起疑,勒马说道:“钟二哥,你瞧这里大是古怪。”

  钟兆文也已瞧出不对,道:“若是有人铲净刨绝,也必留下草根痕迹,我看……”他沉吟片刻,低声道:“那药王庄定在左近,想是他在土中下了剧毒,以致寸草不生。”胡斐点了点头,心中更增惊惧,从包袱上撕下几根布条,将钟兆文所乘坐骑的马口缚住,然后缚上自己坐骑的马口。钟兆文知他生怕再向前行时遇到有毒草木,牲口乱嚼那便不免遇害,点了点头,心中暗赞他心思细密。

  果然行不多时,远远望见一座房屋。这所屋子的模样极是古怪,便似是一座大坟模样,无门无窗,黑黝黝的甚是阴森可怖。离屋数丈,有一排矮矮的小树环屋而生,树叶好似秋日枫叶一般,殷红如血,在暮色之中,令人瞧着不寒而栗。

  钟兆文半生浪荡江湖,什么凶险之事没有见过?他自己三兄弟便打扮成丧门弔客一般,使人见之生畏,但这时看到这般情景,心中也不禁突突乱跳,低声说道:“怎么办?”胡斐道:“咱们以礼相求,随机应变。”于是纵马向前,行到离矮树丛数丈之处,下马牵住缰绳,朗声道:“鄂北钟兆文,晚辈辽东胡斐,特来向药王前辈请安。”这三句话每一字都从丹田送出,虽然并不如何响亮,但声闻里许,屋中人必自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半晌,屋中竟无半点动静。胡斐又说了一遍,那圆屋之中仍是绝无应声,便似无人居住一般。胡斐又朗声道:“金面佛苗大侠中毒受伤,所用毒药,乃奸人自前辈处盗来。敬请前辈慈悲,赐以解药。”

  但不论他说什么,圆屋之中始终寂无声息。

  过了良久,天色更加黑了。胡斐低声道:“钟二哥,怎么办?”钟兆文道:“总不成眼看苗大侠瞎了双目,咱们便此空手而返。”胡斐道:“不错,便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

  两人这时均已起了动武用强之意,心想那毒手药王虽然擅于使毒,但武功却未必了得,咱们软硬兼施,非得将解药取了到手不可。于是放下马匹,走向矮树。只见那一丛树生得枝叶紧密,不能穿过,钟兆文纵身一跃,便从树丛上飞越过去。

  他身在半空,鼻中猛然闻到一阵浓香,眼前一黑,登时晕眩,摔跌在树丛之内。胡斐一见大惊,跟着跃进,越过树丛顶上时,但觉奇香刺鼻,中人欲呕,胸口甚是烦恶。他一落地,忙伸手扶起钟兆文,探他鼻间尚有呼吸,只是双目紧闭,手指和颜面却是冰冷。

  (欲知钟兆文中毒性命如何,胡斐能否求得解药,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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