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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回 江湖风波(2)


  二十余招之后,钟氏三雄见他招数虽然奇特,但威力却也不强,于是各展八年来的苦练,牌、棒、幡三件奇形兵刃的怪招源源而至。钟兆英的灵牌是镔铁铸成,走的全是刚猛路子,硬打硬砸,胡斐此时看得清楚,原来牌上写的是“一见生财”四字。钟兆能的招魂幡却全是柔功,那幡子布不像布,革不像革,马镫打上去时不受力,但若给幡子拂中身体,想来滋味定然极不好受。二哥钟兆文的哭丧棒却是介乎刚柔之间,大致是杆棒的路子,却又杂着鞭锏的家数。三兄弟兵刃不同,刚柔相济,互辅互成,胡斐登时暗暗叫苦,知道再斗片刻,非落败不可,突然双掌回转,托在马鞍之后,向外急推出去。这一推之力势道不小,马鞍直飞过来,钟氏三雄一跃闪开,不知他又要出什么怪招。

  胡斐大声说道:“在下本是好心劝架,并无与三位动手之意,是以赤手空拳,没带兵器,用这马鞍子怎能斗得过三位英雄?今日算是我胡斐认输便是。”说着身子一闪,让在道旁。

  钟氏三雄明知他出言相激,但因有要事在身,不愿跟他纠缠,钟兆能便道:“好吧,下次你取得趁手兵刃,咱们再领教高招。”说着拔足便走。胡斐笑道:“下次,下次,好一个下次!原来钟氏三兄弟是如此这般的人物。”钟兆文怒道:“什么如此这般?你自己没兵刃,又怪得谁来?”

  胡斐道:“我倒有个妙法,就只恐你们不敢跟我比试。”钟氏三雄经他一激再激,再也忍耐不住,齐声道:“你划下道儿吧!”钟兆英跟着说道:“我两位兄弟在这里领教,在下却要少陪。”说着纵身跃起。胡斐跟着跃起,双手在空中一拦。钟兆英没想到他身法竟是如此迅捷,铁牌一抖,迎面打去。胡斐拳脚功夫却远在他之上,头面不闪不避,身子尚未落地,右手已跟着回转,竟抢先抓住了他右腕,一抖一扭,钟兆英的铁牌竟险些儿给他夺去。

  兆文、兆能齐吃一惊,分别自左右攻到。胡斐一声长笑,向后跃开两丈,顺势在道旁一株松树上折了一根树枝,说道:“若是有种,便试试我的刀法?”

  钟兆英这一下虽没被他夺去铁牌,但手腕给抓得隐隐生疼,心中更是加了三分疑惧,暗想:“这少年实非寻常之辈,我若孤身去追刘鹤真,留下二弟三弟在此,实是放心不下,须得合兄弟三人之力,先料理了他,纵有耽搁,也说不得了。”钟兆文见他手中拿了一根四尺来长的松技,不知捣什么鬼,眼望大哥,听他的主意。

  钟兆英沉住了气,说道:“阁下要比刀法,可惜咱们也没携得单刀,否则倒也可奉陪。”胡斐道:“咱们素不相识,自无深仇大怨,比武只求点到为止,是也不是?”钟兆英道:“不错!”胡斐用左手折去松枝上的桠叉细条,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枝条,说道:“这松枝便算是一柄刀,三位请一齐上来,咱们话说在先头,这松枝砍在何处,便算是钢刀砍中。钟氏三兄弟说话算不算数?”钟兆英见他如此托大,心中更是有气,大声道:“钟氏三雄信义之名早遍江湖,那时你这位小兄弟可还没出世呢。”

  胡斐道:“如此最好,看刀吧!”举起松枝,刷的一招横砍。钟兆文自后抢上,提棒便打。胡斐一跃避开,松枝已斩向钟兆能颈中。钟兆能倒转幡杆,往他松枝上砸去,同时钟兆英的铁牌也已打到。

  那胡家刀法真有鬼神莫测之机,钟氏三雄武功虽强,但胡斐一将那松枝当作刀使,竟然着着抢攻,在三人之间纵横来去,砍削斩劈,一根小小的松枝,竟然显出了无穷威力。钟氏三雄愈斗愈奇,只见他这松枝决不与三般兵刃碰撞,但乘暇抵隙,招招都杀向自己的要害。被松枝击中虽然无碍,但有约在先,决不能让它碰到身体。钟兆文焦躁起来,一棒横扫,猛砸胡斐胫骨。

  他三兄弟每一招都是互有呼应,只待胡斐跃起相避,钟兆能的招魂幡便从他头顶盖落,兆英的铁牌却猛袭他的右腰。那知胡斐并不跃起,反而抢前一步,直欺入怀,手起枝落,那松枝已击中钟兆文的左肩。

  这一招猛恶无比,那松枝如换成了钢刀,钟兆文的一条左臂已生生被卸了下来,这松枝的一击自然伤他不着什么,但钟兆文面色大变,叫道:“罢了,罢了!”将哭丧棒往地下一抛,垂手退开。

  钟兆英,兆能兄弟心中一寒,牌幡却舞得更加紧了,各施杀手,只盼能将胡斐打中,扯一个平手,但过不数招,钟兆英颈中给松枝一拖而过,钟兆能却是右腿上被松枝划了一下。两人相顾惨然,一齐抛下兵刃,突然间钟兆英“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胡斐见他们信守约言,暗想这三兄弟虽然凶恶,说话倒是作得数,他自知并未下手打伤钟兆英,他口吐鲜血,定是急怒攻心所致,心下颇感歉意,双手一拱,待要说几句交代一下门面。钟兆能“哼”了一声道:“阁下武技惊人,佩服佩服!只是年纪轻轻,不走正途,可惜了一副好身手。”胡斐愕然道:“我怎地不走正途了?”钟兆文怒道:“三弟,还跟他说些什么?”扶起钟兆英骑上马背,牵着缰绳便走,三件奇门兵刃抛在地下水坑之中,谁都没再去拾。

  胡斐眼见三人,掉头不顾而去,只剩下一匹死马,三件兵刃,横躺在地下动也不动,心中颇有感触,瞧了好一阵子,这才回向古庙。

  他走进庙中,前殿后殿都不见刘鹤真夫妇的人影,知他二人已乘机远去,想起适才做了一件好事,心中也不禁有得意之感,又想:“那苗人凤不知住在何处?此人虽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武功不知如何了得?”又想起他与自己过世了的父亲有莫大关连,颇想去瞧他一瞧,但那凤人英逃脱了自己手掌,此仇不报,非丈夫也,到底是追踪那一个好,一时竟自打不定主意。

  他低头寻思,又从故道而回,走到适才与钟氏三雄动手之处,只见地下的三件奇门兵刃已然不见,那匹死马却兀自横卧在地。胡斐大是奇怪:“我这一来一去,只是片刻间的事,这时天色尚早,不会有过路之人顺手捡了去,难道是钟氏兄弟去而复回么?”

  他在四处检视,并未见到若何异状,但心不死,一路察看,终于在离相斗处三十余丈的一株大树干上,看到一个污泥的足印。这足印离地约摸两丈三尺高,印在树干不向道路的一面,若不是细心检视,极不易看到。足印的泥污甚湿,当是留下不久,而足印的鞋底纤小,又显是女子的鞋印。

  胡斐心中一动:“难道是她?我和钟氏三雄相斗之时,她便躲在树上旁观?在这大树上居高临下,瞧得甚是清楚,而树上枝叶茂密,离相斗的四人又远,决不致被我察觉。”他想到这里,立即纵身而起,攀住一根树干,翻身上树,果然在一根横枝之上,又见到两个并列的女子湿泥足印,在那横枝的旁边,却有两根小枝被踏断了。

  胡斐反感疑惑:“倘是袁姑娘,以她的轻身功夫,决不会踏断这两根小枝。”再攀上一看,只见另一根横枝上又有两只并列的男子脚印。胡斐心中的疑窦登时尽去,但不由得感到一阵失望:“原来是刘鹤真夫妇在这里偷看。”然而心中刚明白了一个疑问,第二个,第三个疑问跟着而来:“他二人身负重伤,怎能窜高躲在此处,我竟丝毫没有察觉?钟氏三雄既去,他们怎又不出声跟我招呼?”

  转念一想:“啊,是了。他们本来只道我不会武艺,但突见我败了钟氏三雄,心中起疑,只怕我于他们有所不利,是以不敢露面。江湖间风波险恶,处处小心在意,原是前辈的风范。又何况他们有要事在身,怎能大意?”想到这里,心中登时释然,只见两排污泥的足印,在草丛间向东北而去,他起了好奇之心,便顺着足印,向前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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