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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酒楼赌技(2)


  丘处机道:“贫道有两个朋友,受了官府和金兵的陷害,不幸死于非命,他们遗下的寡妇,孤苦无依。柯大侠,你说贫道该不该理?”柯镇恶道:“别说道长朋友的遗寡,就是素不相识之人,咱们既然知道了,自然要量力照顾,那是义不容辞的了。”丘处机大声说道:“照呀,我就是要焦木和尚交出这两个身世可怜的女人来!”

  他此言一出,不但焦木与江南七怪大吃一惊,完颜烈在一旁也暗暗称奇,心想:“难道他说的不是杨郭二人的妻子,另有旁人?”焦木气得脸色焦黄,一时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胡言乱语……胡言……”丘处机大怒,喝道:“你也是武林中知名人物,竟敢如此为非作歹!”右手一送,一口数百斤重的铜缸连酒带缸,往焦木头顶飞来。瞧热闹的人吓得魂飞天外,你推我拥,角碌碌的,一连串的滚下楼去。

  笑弥陀张阿生在江南七侠中力气最大,估量这铜缸虽重,自己力气尽自接得住,当下抢上一步,运气双臂,叫一声:“好!”待铜缸飞到,双臂一沉,托住缸底,肩背肌肉坟起,竟自把铜缸接住了。

  但他脚下用力太巨,喀喇一声,左足在楼板上踏穿了一个洞,楼下众人又大叫起来。张阿生奋起平生之力,双臂微曲,一招“推窗送月”,又把铜缸向丘处机掷来。丘处机伸出右手,却轻描淡写的接了过来,笑道:“江南七怪名不虚传!”随即脸色一沉,向焦木喝道:“那两个女人怎么了?你这贼和尚只要碰动了她们一根头发,我把你拆骨扬灰,把你法华寺烧成白地!”

  朱聪扇子一搧,摇头晃脑的道:“焦木大师是有道高僧,怎么会做这种无耻之事。道长一定是听信小人之言了,虚妄之极矣,决不可信也。”丘处机怒道:“贫道亲眼见到,怎么会假?”

  江南七怪都是一怔,焦木道:“你就算要到江南来闯万立威,又何必来败坏我们的名头……你……你……你到嘉兴府去打听打听,我焦木和尚岂能做这等事。”丘处机冷笑道:“好呀!你邀了帮手,想倚多取胜,今日我决放你不过。”

  柯镇恶道:“道长说焦木大师收了那两个女人,而大师却又说没有,咱们大伙儿到法华寺去瞧个明白,到底谁是谁非,不就清楚了?兄弟眼睛虽然瞎了,可是大伙儿眼睛不瞎啊。”他六兄妹齐声附和。丘处机冷笑道:“搜寺?贫道早就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可是明明见她们进去,人却又不见。无法可想,只有要和尚交出人来。”朱聪道:“原来那两个女人不是人。”丘处机一楞道:“什么?”朱聪一本正经的道:“她们是仙女,不是会隐身法,就是借土遁遁走了啦!”众人一听,不禁微笑。

  丘处机怒道:“好啊!你来消遣贫道。江南七怪们是帮和尚定了,是不是?”柯镇恶道:“咱们虽没本事,可是在江南也还有一点小小的名头,知道咱们的人,都肯说一句:江南七怪虽然疯疯癫癫,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咱们不敢欺压旁人,可也不能让旁人欺压。”丘处机道:“我与和尚的事,让我自行和他了断,现在恕不奉陪了。和尚,跟我走吧!”说着伸手来拿焦木手腕。焦木深得法华南宗内功真传,手腕一沉,当下把他一拿无形中化解了开去。

  马王神韩宝驹性如烈火,见两人动武,大声喝道:“你到底讲不讲理?”丘处机道:“韩三爷,怎样?”韩宝驹道:“咱们信得过焦木大师,他说没有就是没有。江湖上铁铮铮的好汉子,谁还能撒谎骗人?”丘处机道:“我找这和尚是找定了,七位插手也是插定了,是不是?”江南七怪齐声道:“不错!”

  丘处机道:“好,我敬七位每人一口酒。各人喝了再伸手吧。”说着右手一抬,自己张口在铜缸里喝了一大口酒,叫道:“请吧!”手一抖,那口铜缸又向张阿生飞来。张阿生心想:“如像刚才那样把铜缸托在头顶,如何喝酒?”当即退后两步,双手挡在胸口。

  待那铜缸飞到,双手向外一分,铜缸正撞在胸口。他生得肥胖,胸口累累的都是肥肉,犹如一个软垫一般,托住了铜缸,随即一运气,胸肌向外一张,已把铜缸飞来之力抵了回去,双手合围,紧紧将铜缸箍住,低头在缸里喝了一大口酒,赞道:“好酒!”双手突然缩回,抵在胸前,铜缸尚未下落,已是一招“双掌移山”把铜缸猛推出去。

  这一招劲道既足,变招又快,的确是外家的高手功夫。完颜烈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惊。丘处机接回铜缸,也喝了一大口,叫道:“现在敬柯大哥一缸酒!”顺手将铜缸往柯镇恶掷来。

  完颜烈心想:“这人又瞎又跛,如何接得?”岂知柯镇恶居江南七怪之首,武功也为七人之冠,他听辨微细暗器尚且不差厘毫,这巨大的铜缸掷来时呼呼生风,自然辨得清清楚楚,只见他意定神闲的坐着,恍如未觉,完颜烈在一旁却不禁的失声呼叫。

  柯镇恶待铜缸飞临头顶,左手一伸,铁杖顶在铜缸底下。那铜缸在铁杖顶上的溜溜的转得飞快,犹如耍盘子的人用竹棒顶住了瓷盘玩弄一般。突然间,铁杖一歪,铜缸微微倾斜,眼看要跌下来打在他头顶,这一下还不打得脑浆迸裂?那知铜缸倾侧,却不跌下,缸中美酒如一条线般射将下来。

  柯镇恶张口接住,上面的酒不住倾下,他骨嘟骨嘟的大口吞饮,竟没一点一滴溢出口外,饮了十余口,铁杖一挪,又已顶在缸底正中,随即向上一送,铜缸飞了起来。他一杖横击,当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那缸又飞向丘处机而去,嗡嗡之声,好一阵不绝。

  丘处机大姆指一翘,笑道:“柯大哥小时候一定爱玩顶盘子。”随手即接住了铜缸。柯镇恶冷冷道:“小弟幼时家贫,靠这玩艺儿做叫化子讨饭。”丘处机道:“英雄不问出身。我敬南四哥一缸。”他喝了一口,将铜缸向南山樵子南希仁掷来。

  南希仁木讷寡言,脸上不示喜怒之色,待铜缸飞到,举起扁担在空中一拦,他这扁担是用钨砂、乌金、及纯钢打成,坚重异常,又是当的一声,铜缸在空中受阻,落了下来。南希仁待缸落到自己面前离地大约三尺时,伸手在缸里抄了一口酒,就口吃了,扁担打横,右膝一跪,把扁担搁在左膝之上,右手在扁担一端一扳,那一端托住铜缸之底,把铜缸扳了上来,又飞在空中

  他正待将缸击还给丘处机,闹市侠隐全金发笑道:“兄弟做小生意,爱占便宜,就不费力的讨口酒吃吧。”走到南希仁身边,待铜缸再次落下时,也抄一口酒吃了,忽地跃起,双足抵住缸边,空中用力,双脚一挺,他身子如箭般向后射出,那铜缸也被他双脚蹬了出去。

  全金发和那铜缸从相反方向飞出,铜缸径往丘处机飞来,全金发的身子激射到板壁之上,轻轻的滑了下来。妙手书生朱聪摇着折扇搧风,不住口的道:“妙哉!妙哉!”丘处机接着铜缸,又喝了一大口酒道:“妙哉!妙哉!贫道敬朱二哥一缸。”朱聪狂叫起来:“啊唷,使不得,小生手无缚鸡之力,肚无斗酒之量,不压死也要醉死……”他话未说完,铜缸已向他当头飞到。

  朱聪大叫:“压死人啦!救命,救命……”只见他扇子在缸中一捞,送酒入口,倒转扇柄,抵住缸边往外一送,腾的一声,楼板已被他蹬破一个大洞,整个人从洞口掉了下去,“救命,救命”之声,不住从洞里传将上来。

  越女剑韩小莹待铜缸飞到窗口,右足一点,身子如飞燕掠波,倏地在铜缸上空跃过。她头一低,纤口已在缸中吸到了一口酒,轻飘飘的落在对面窗格之上,姿势美妙灵动已极。韩小莹擅于剑法轻功,膂力却非所长,她心想如这笨重的铜缸向自己掷来,固然接挡不住,而要掷还给这个道士,却也力所不及,所以乘机以上乘轻功在铜缸中吸了一口酒去。

  这时那铜缸仍一股劲的往街外飞出,街上人来人往,落将下来,势必酿成极大灾祸,丘处机暗暗心惊,正拟跃到街上施展神功,抢在铜缸头里,把众百姓推开,只听见一声:“善哉!”焦木和尚抢着跃了下去。他慈悲为怀,准拟以数十年的功力,用血肉之躯来接住这铜缸往下飞堕的威势。

  那知他刚跃出窗口,呼的一声,身旁一个黄衣人斜刺越过,口中一声呼哨,楼下的那匹黄马奔到了街口。楼上众人都抢到窗口观望,只见空中一个肉团和铜缸一碰,那铜缸堕下之势变为向前斜落,力道当即减少了一大半,肉团和铜缸双双落在黄马背上。那黄马驰出数丈,转过身来,直奔上楼。马王神韩宝驹身子在马腹之下,左足勾住镫子,双手及右足却托住铜缸,使它端端正正的放在马鞍之上。那黄马驰得又快又稳,上楼如驰平地。韩宝驹翻身上马,探头在缸中喝了一大口酒,左臂一振,把铜缸推在楼板之上,哈哈大笑,一提缰,那黄马倏地从窗口窜了出去,犹如天马行空,稳稳当当的落在街心。韩宝驹跃下马背,和朱聪挽手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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