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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深宵发桐棺 破晓试蛇剑(3)


  忽听何铁手柔媚的声音叫道:“很好!”她身法好快,刚一着地,立即又窜了上来,饶是承志身有绝顶轻功,也不禁佩服。何铁手道:“我还要领教领教袁相公的暗器功夫。咱们五毒教有一种毒蟾砂……”承志听她娇声软语的说着话,也不见她身转手扬,突然间眼前金光闪动,大吃一惊,知道不妙,百忙中一飞冲天,跃起寻丈,只听见一阵细微的铮铮之声,数十枚暗器都打在屋瓦之上。

  原来何铁手所放的毒蟾砂是一种细小的钢钉,机括装在自己胸前,发射暗器时只要右手在自己腰旁轻轻一按,一阵钢钉就由强力弹簧的弹动激射而出。她施发这暗器不必先取准头,只要自己身体正对敌人,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剧毒极狠的暗器就射了出去。要知武林中的任何暗器,不论是金镖、袖箭、弹丸、铁莲子,发射时总得动臂扬手,对方如是高手,一见早有防备。但何铁手这种毒蟾砂却是天下第一阴毒的暗器,外教的人知者极少,等到见着,十之八九非死即伤,而伤者久后也必送命。他们教内之人,称之为“含砂射影”的功夫,端的武林独步,世上无双。

  承志身子未落,三枚围棋子已向她要穴上打了过去,怒喝:“我与你无怨无仇,何故下此毒手?”何铁手侧身避开两粒棋子,玉手一翻,接住了第三颗,轻叫一声:“啊哟,好大的劲力,人家手也给你碰痛啦。”看准承志落下来的方位,还掷过来。

  听声辨形,这棋子掷来的力道竟也不弱,承志刚想伸手去接,突然心里一震:“这人手上有毒,别上她当。”长袖一拂,又把棋子拂了回去。这一下劲力就没手掷的大,何铁手伸出两指轻轻拈住,放入衣囊,等手伸出来时迎风一抖,十多条非金非丝的绳索向承志头上罩来。承志恼她适才偷放毒蟾砂,再不客气,扬起蝎尾鞭,往她绳上缠去。

  何铁手斗然收索,笑道:“蝎尾鞭是我的呀,你用我兵器,害不害臊呀?”她说的是一口云南土音,又糯又脆,手下却毫不停留。承志把蝎尾鞭往屋顶上一掷,叫道:“我如再夺下你这几根绳索儿,你们五毒教不能再来纠缠,行不行?”何铁手道:“这不叫绳索儿,那是软红蛛索,你爱夺,倒试试看。”说着蛛索横扫,拦腰卷来。这蛛索又细又长,一招出来,四面八方的同时打到。

  承志侧身闪避,想抢攻对手空隙,那知她的蛛索有的攻敌,有的防身,攻出去刚收回自卫,本来缩回来的又反击出去,攻守连环,毫无破绽。拆了十余招后,承志已看出蛛索的奥妙,心想:“他们五毒教喜欢饲养毒物,这蛛索的运用果然是从蜘蛛网中变化出来。”乘她一招使老,进攻的索子尚未收回,而守御的索子已蓄势发出之际,身形一斜,斗然欺到何铁手的背心,伸手向她胁下点去。这招快极险极,何铁手万难避开,急中生智,忽然身体一侧。承志见这一招如点实了,自己手指非碰到她胸部不可,脸上一阵发热,不敢再伸过去,何铁手乘势左手反手一钩,承志疾忙缩手,嗤的一声,袖口已被钩子划了一条缝。何铁手道:“啊哟,糟糕,把袁相公袖子割破啦,您把长衫除下来吧,我拿回去给您缝好。”

  承志见她狡计百出,心中愈怒,乘势一拉,扯下了右手割破的袖子,使得呼呼风响,不数招,袖子已与蛛索缠住,用力一挥,破袖与蛛索双双脱手,都掉到地下去了。承志道:“怎么样?”何铁手格格笑道:“不怎么样。”伸手在背上一抽,右手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金钩。承志见她武器层出不穷,愈来愈怪,不知是何用意,说道:“我说过夺下你的蛛索之后,你们不能再来纠缠。”何铁手道:“你说你的,我几时答允过啊?”

  承志一想,果然不错,她确是没答允过,但这样一件一件的比下去,到何时方了?当下“哼”了一声道:“瞧你有多少兵器?”心想把她每一件兵器都夺下来,她总要知难而退了。何铁手道:“这叫做金蜈钩。”她左手一伸,露出左手上的铁钩道:“这是铁蜈钩,为了练这劳什子,爹爹割断了我一只手。他说兵器拿在手里,总不如干脆装在手上灵便。我练了十三年啦,还不大成,袁相公,这钩上可有毒药,你别用手来夺呀。”

  承志听她连笑带说,慢慢走近,外表虽然淡然自若,内心实深为戒惧,只怕她又使甚么奸谋,正自严加提防,忽听远处隐隐有呼哨之声,承志猛然想起一事,暗叫:“不妙,莫非此人绊住了我,却命她党羽去加害青青他们?”也不等她话说完,回身就走。何铁手哈哈大笑:“这时再去,已经迟了!”金钩一点,铁钩疾伸,猛向承志后心递到。承志身形一偏,横扫一腿,何铁手纵身一跃,双钩霍霍反击,这时曙光初现,只见一道黑气,一片黄光,在承志身边纵横盘旋。她在双钩上的造诣果然非同小可,不但胜过洞玄、闵子华,而且远在温氏五老之上。

  承志挂念青青等人,不欲恋战,数次欺近要用擒拿法夺她金钩,都被她及时避开,或用铁钩护住。她这铁钩装在手上,运用之际的是灵活非凡,远非一般兵刃所及。承志拆到三十余招后仍旧打她不退,心中焦躁,伸手入怀,乌光一闪,拔出了金蛇宝剑。他自下华山之后,从未用过正式兵刃和人对敌,这时遭逢高手,破例取出宝剑。

  何铁手一见,脸色惨变,喝道:“好,这金蛇剑竟落在你手!”承志道:“是便怎样?”刷刷数剑,何铁手武功虽高,那里抵挡得住,只听当的一声,金钩已被金蛇剑削去半截。承志喝道:“你再来纠缠,把你铁手也削断了。”何铁手果然不敢再逼近身来。

  承志收剑入鞘,疾奔回家,刚到正条子胡同口头,就知大事不妙,只见洪胜海躺在血泊之中,忙上前扶起,幸喜尚有气息。洪胜海咽喉受伤,不能说话,伸手向着宅子连指。承志抱了他入内,只见一所豪华富丽的宅子已被毁得不成模样,到处桌翻椅折,门破窗毁,想是经过一番剧战。承志越看越是心惊,撕下衣襟替洪胜海扎住了伤口,直奔内堂,里面也是处处破损,胡桂南与程青竹躺在地下呻吟。承志忙问:“怎么?”胡桂南道:“青青小姐,青青小姐……给…五毒教掳去啦。”

  承志大惊,问道:“沙天广他们呢?”胡桂南伸手指向屋顶,承志不及多问,一跃上屋,首先见大威与小乖搂着哑巴,吱吱而叫,似乎无法可施。它们见承志回来,一拥上前,满怀事情要诉,苦在说不出口。承志见沙天广脸上污黑,中毒极深,哑巴身上也受创伤,虽然幸喜无人死亡,但满屋高手,个个重伤,真是一败涂地,青青更不知去向。承志咬牙切齿,愤怒自责:“我怎么如此胡涂,竟让这贱婢稳住了也没发觉。”宅中的僮仆在恶斗时都已逃散,这时见天已明亮,敌人已去才慢慢回来。承志把哑巴等人抱下地来,写了一张字条,命一名仆人急速送到金龙帮的寓所去,请焦宛儿取回朱睛冰蟾来救人。

  承志一面替沙天广、胡桂南等包扎伤口,一面询问敌人来袭情形。铁罗汉上次受伤后卧床未起,所以未遭毒手,他道:“三更时分,大威和小乖先发觉了敌踪,吱吱乱叫,把哑巴老兄扯上屋去。他一上屋,立即被十多名敌人围住了,他不能开口叫唤,就乱踢瓦片,招呼大伙儿上屋应敌。我在窗口中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全身无力,动弹不得,只好干着急。眼见哑巴老兄、沙老兄和程老夫子都伤了好几名敌人,但对方来的人实在太多,大家边打边退,在每一间屋里都拼了好一阵,最后个个受伤,青青小姐也给他们掳了去,袁相公……咱们实在对你不起……”承志道:“那是我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现在救人要紧。”

  他到马厩牵了一匹骏马,上马向城外驰去,将到怪屋时下了马,将马缚在树上,走到屋前,飞身越墙直入。他心中又急又怒,高声大叫:“何教主,请出来,我有话说。”一阵回音过去,黄墙上铁门开处,一阵狺狺狂吠,扑出十多头凶猛巨獒来,后面跟着数十个人,承志心想:“这时不能再对他们客气,得先立威慑敌!”左手连挥几挥,十多枚金蛇锥激射而出,每只巨獒脑门中了一枚,只只倒毙在地。承志绕着众犬转了一个圈子,双手将金蛇锥一一收入囊中。五毒教人众本待乘他与巨獒缠斗时乘隙喷射毒汁,那知他杀毙众犬时如此迅速,不由得都惊呆了,待他收回暗器,先头一人发一声喊,转头便走,余人一拥进内,承志跟着冲进。五毒教人众待要关门,那里还来得及。红墙的门本来洞开,五毒教人众尚未退回,承志已从他们头顶一跃而过,抢在头里,他深入敌人腹地之后,反而神定气闲,叫道:“何教主再不出来,莫怪我无礼了。”

  只听见嘘溜溜的一声口哨声,五毒教人众排成两列,中间屋里走出来十多个人,当先一人是作老乞婆装束的何红药,后面跟着左右护法潘秀达、程其斯,以及锦衣毒丐齐云璈等一批教中高手。承志道:“在下和各位素不相识,既无宿寃,也无新仇,各位却来舍下,将在下的朋友个个打得重伤,还将我兄弟掳来,那是甚么缘由,我要向何教主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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